職場辦公室流言怎么破
對HR經(jīng)理Crystal來說,辦公室流言是她12年職場生涯最“忠實”的伙伴之一。不管什么公司,無論何種管理風格,各種關于公司變動、上司私生活、辦公室戀情的八卦在哪個職場環(huán)境里都是“鐵打的流言流水的兵”。“我們都司空見慣了,它們成了一種談資,有時隔段時間沒什么八卦可聊,大家們還都互相開玩笑:最近的辦公室生活有些寡淡呢。”Crystal說。
新華字典中,關于“流言”一詞是這樣解釋的:沒有根據(jù)的話(多指背后議論、評價、誣蔑或挑撥的話)。從普遍意義上說,流言往往具有一定的攻擊性和傷害性。受害甚者如民國影星阮玲玉,因陷入流言糾紛而服安眠藥自殺,還引發(fā)魯迅撰文《論人言可畏》。
不那么嚴重者,就是關于某人的某事在某段時期內(nèi)成為眾人的“嚼舌根”對象,被人背后指點加議論,“心里很不舒服,在辦公室起身打個熱水,都覺得背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你,無數(shù)張嘴在竊竊私語。”曾被作為辦公室戀情議論對象的由娟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
“流言在組織里是很難杜絕和避免的。”心理咨詢師董如峰表示,它關乎組織心理,也關乎個人心理,但這兩部分都不外乎一個關鍵詞:平衡。“流言是組織心理或組織氛圍達到某種平衡的手段和方法,只不過這種手段和方法是比較隱秘的,并且有虛假性、夸張性,有急速傳播的能力。而且,不好的流言,對組織氛圍影響還是挺大的。”
競爭、平衡的“同一性危機”
關于頂頭上司處長的去留,于虹已經(jīng)跟自己科室的幾個同事不知揣測議論了多長時間。剛開始有消息傳處長要借調去外地一年,后來又有人說司長要把他帶到身邊當秘書,再后來……不管哪種說法于虹都緊緊捕捉,因為這直接涉及到身為副處長的她的前途——據(jù)說處長曾在某個非正式聚會表示,他一走處長的位子非副處莫屬。
“結果,一堆人議論大半年,人家哪都沒去,只跟其他科室的正處互換了位置。”這讓于虹很沮喪,已經(jīng)有幾個要好的同事都提前為她“高升”慶祝過了,她甚至還為此招來了許多嫉妒恨的白眼,一團心力耗費,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董如峰看來,關于組織業(yè)務、工作內(nèi)容的種種流言,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大家應對信息不對稱的一種方式。“比如組織里存在很多死角,員工不知道這個組織各個維度都是什么樣子的,他對組織的了解是不對等的,那他很有可能就要用猜想的方式、從別人那里聽說的方式定義組織,用流言蜚語來填補這個空白。”
另外,董如峰分析說,如果再往深處挖辦公室流言這個讓無數(shù)人摔了跟頭的“大坑”,會發(fā)現(xiàn)它真正的“幕后黑手”叫“同一性危機”,就是新弗洛伊德主義者埃里克森提出的著名八階段理論中的“同一性對同一性混亂”:在青春期,每個人都會面臨認識“我是誰”的挑戰(zhàn)——橫向是關于不同側面的自己,縱向是關于嬰幼兒、少年時期的不同自己——如果這個階段能健康度過、人格得以健全的人,就很少有自己不如別人的自卑感,很少說三道四,甚至通過對別人的語言攻擊和中傷來緩解自己的焦慮。
但現(xiàn)實生活中,就是因為太多人沒能在青春期達到“同一性獲得”,所以在成年后面對職場的競爭、摩擦、不平衡、壓力時,“罵也好,嘲笑也好,侮辱也好,大家通過這種語言的攻擊滿足心理的快感,得到了極大的內(nèi)心舒緩。”
一種“渴望了解”的心理表現(xiàn)
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除了組織業(yè)務、工作內(nèi)容,另一個最容易盛產(chǎn)辦公室流言的領域是私生活。關于私生活的“辦公室八卦”往往發(fā)生在組織中“與眾不同”的人物身上,比如上司,或工作生活表現(xiàn)出眾者,八卦內(nèi)容也往往比工作流言更夸張、更泛濫。
就因為嫁了個有錢的老公,Elsa感覺自己一下子成了辦公室的熱門話題人物。“每天都有各種關于我自己的消息從各種渠道傳來:我們家的浴缸是四條腿復古式的,我老公開什么車上班,我是在什么場合、怎么‘勾引’到他的……許多說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傳來的還都是‘Elsa說’如何如何。真的不勝其擾。”
長期從事中國企業(yè)員工幫助計劃(EAP)研究與實踐的清華大學心理學系博士后余玲艷認為,某種意義上,辦公室流言也是一種需要跟人交往的心理表現(xiàn),只不過它是畸形的。“‘我跟他/她在一起工作,他/她憑什么比我好那么多?我就想知道他/她到底是怎么樣的。’這種清晰化對方的復雜感受摻雜著羨慕、妒忌、好奇、敵意甚至還有憎恨。”很容易就走到捕風捉影的方向上去。
董如峰也表示:“人與人之間總是存在不信任和不安全感。似乎我對你了解的愈多,我所知道的關于你的真實越多,我就越能掌控我跟你之間的關系,越知道我到底如不如你,越安全。”辦公室八卦相當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娛樂圈,在各種猜測、臆想、扎堆議論中,各色人等的各種微妙情緒得以釋放,心情獲得娛樂。
團體的內(nèi)心劇場
“辦公室流言背后還有一種重要的心理機制,叫‘團體的內(nèi)心劇場’。”余玲艷說,所有組織成員共同出演一出活色生香的劇目,每個人都是懷揣各自動力的不同角色。比如在中國,組織領導往往會被員工投射為父母的角色,下屬則是家里的大哥大姐小弟小妹。
當領導對某位員工特別賞識、偏愛時,就像父母對某個孩子偏心其他孩子就會吃醋一樣,“他們內(nèi)心的不平衡感被激發(fā),就用制造針對被偏愛者或領導的謠言的方式,來表達攻擊與憤怒。”
好比家里每個孩子都有自己討好爸媽的方法,組織中的成員也各有一套生存之道。比如有的人很任性,喜歡無端生事,這是他獲取關注和滿足的方式。如果上司每次都用哄這種息事寧人的方式處理他的任性,“他一哭鬧,就給奶,沒有成人的模式,只有父母跟孩子的模式,那這個組織就會發(fā)展出一種不成熟的模式,永遠都有比較鬧的因素存在。”
余玲艷說,“組織中如果有些負面的動力,說明有些問題沒有解決好,大家的角色功能職責沒有做到位,從這個意義上說,流言反而成了管理者的一個信息渠道。”
至于那些處于流言風暴中心的被傳播者,余玲艷把他們叫做“替罪羊”——組織在運行過程中會發(fā)展出一些負面能量,就像人體產(chǎn)生垃圾就需要利用生病來排解,組織可能就會找到一個人,以他/她出問題的方式把負面能量消化掉。
替罪羊往往承載了組織整體分裂出的不好的部分,比如有些組織成員的缺點是自私,但他們不喜歡自己的自私,就會用攻擊同事“自私”的方式來表達對自身這部分的不滿;再比如組織業(yè)績不出色,大家就會議論是上司的工作如何不到位才導致這個結果,這樣的歸因,讓員工們逃掉了自己的責任,上司成了“替罪羊”。
“讓替罪羊帶走負面的東西,團體就仍然可以處在和諧快樂的狀態(tài)之中。”這也是流言產(chǎn)生的機制之一。
辦公室流言如何破?
“其實,辦公室流言對組織最重要的影響,就是令組織成員的注意力從工作上轉移到了關系上,令大家簡單的工作關系缺乏信任,破壞了組織的生產(chǎn)力。”余玲艷表示,另外,對于被傳播者來說,流言可能會令他們本來就不自信的人際關系更加緊張,導致他們更加回避,而這種回避,又會進一步惡化他們的工作績效,進一步破壞組織氛圍和生產(chǎn)力。
由娟便是這樣一位受害者。她跟一位有家室的男同事精誠合作完成一個項目后,就被傳出了辦公室緋聞,而且愈傳愈烈,還影響到了對方的家庭關系。
她帶著無奈憤而辭職,進入新公司后也一直不敢大展拳腳,跟男同事合作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成為桃色新聞主角。“主管找我談話,批評我做事畏首畏尾。但我是有苦說不出,實在是再不想那一幕重演了。”由娟苦惱地說。
從一個正常人而不是心理咨詢師的角度,董如峰說他非常理解由娟的感受。“直面流言困擾,需要很強的內(nèi)心力量和人格完整度。流言首先會令人感到孤獨,其次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失去了舞臺,就是再對再真,別人不給你上臺表現(xiàn)的機會,也是徒勞。”
但董如峰同時提醒,盡管不易,針對流言蜚語也并非無計可施。“你可以堅持做自己,告訴自己清者自清,需要時間讓一切明晰,但這需要強大的心理能力。另外,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增加跟大家的接觸。因為流言的形成就是缺少明面上的了解和溝通,所以你要破掉流言蜚語,就要更加與大家接近,讓人家了解你。了解你越深,感覺到你真實的樣子后,流言也許就不攻自破了。”
還有,如果一不小心成了流言中的“替罪羊”,“一定要區(qū)分清楚,哪些是自己的問題,哪些是被人強加的,承擔且只承擔自己該承擔的部分,把不該自己承擔的堅決推回去。”余玲艷強調,“不要以受害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不能表現(xiàn)出‘別又欺負我’的樣子。如果你說別人欺負你,那實際上某個層面你是愿意被欺負的。
站出來去表達自己,甚至要去跟流言制造者談一些自己的想法,有些人造謠是想通過一種捷徑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可能低估了對別人的傷害,讓他們清晰化這種傷害,可能他們會有內(nèi)疚感,以后類似的行為可能就會減少。另外,自己還不能解決的部分,可以向上司或領導尋求幫助。”
“不是所有流言的對象都會成為受害者,有些人反而在這個關系里更加強大了,會從這種不好的事情中獲得成長,變得更加有力量。”余玲艷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