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jié)名家文章
端午節(jié)名家文章
端午節(jié)是中華民族源遠(yuǎn)流長的傳統(tǒng)民間節(jié)日。它起源于戰(zhàn)國時代,一直流傳至今。你知道名家筆下的端午趣事嗎?下面就是學(xué)習(xí)啦小編給大家整理的端午節(jié)名家文章,希望大家喜歡。
端午節(jié)名家文章:沈從文《端午日》
邊城所在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是端午,中秋和過年。三個節(jié)日過去三五十年前如何興奮了這地方人,直到現(xiàn)在,還毫無什么變化,仍能成為那地方居民最有意義的幾個日子。
端午日,當(dāng)?shù)貗D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額角上用雄黃蘸酒畫了個王字。任何人家到了這天必可以吃魚吃肉。大約上午11點(diǎn)鐘左右,全茶峒人就吃了午飯。把飯吃過后,在城里住家的,莫不倒鎖了門,全家出城到河邊看劃船。河街有熟人的,可到河街吊腳樓門口邊看,不然就站在稅關(guān)門口與各個碼頭上看。河中龍船以長潭某處作起點(diǎn),稅關(guān)前作終點(diǎn),作比賽競爭。因?yàn)檫@一天軍官、稅官以及當(dāng)?shù)赜猩矸莸娜?,莫不在稅關(guān)前看熱鬧。劃船的事各人在數(shù)天以前就早有了準(zhǔn)備,分組分幫,各自選出了若干身體結(jié)實(shí)、手腳伶俐的小伙子,在潭中練習(xí)進(jìn)退。船只的形式,與平常木船大不相同,形體一律又長又狹,兩頭高高翹起,船身繪著朱紅顏色長線,平常時節(jié)多擱在河邊干燥洞穴里,要用它時,拖下水去。每只船可坐十二個到十八個槳手,一個帶頭的,一個鼓手,一個鑼手。槳手每人持一支短槳,隨了鼓聲緩促為節(jié)拍,把船向前劃去。坐在船頭上,頭上纏裹著紅布包頭,手上拿兩支小令旗,左右揮動,指揮船只的進(jìn)退。擂鼓打鑼的,多坐在船只的中部,船一劃動便即刻嘭嘭鐺鐺把鑼鼓很單純的敲打起來,為劃槳水手調(diào)理下槳節(jié)拍。一船快慢既不得不靠鼓聲,故每當(dāng)兩船競賽到劇烈時,鼓聲如雷鳴,加上兩岸人吶喊助威,便使人想起梁紅玉老鸛河時水戰(zhàn)擂鼓的種種情形。凡是把船劃到前面一點(diǎn)的,必可在稅關(guān)前領(lǐng)賞,一匹紅布,一塊小銀牌,不拘纏掛到船上某一個人頭上去,都顯出這一船合作努力的光榮。好事的軍人,當(dāng)每次某一只船勝利時,必在水邊放些表示勝利慶祝的500響鞭炮。
賽船過后,城中的戍軍長官,為了與民同樂,增加這個節(jié)日的愉快起見,便派士兵把30只綠頭長頸大雄鴨,頸脖上縛了紅布條子,放入河中,盡善于泅水的軍民人等,自由下水追趕鴨子。不拘誰把鴨子捉到,誰就成為這鴨子的主人。于是長潭換了新的花樣,水面各處是鴨子,同時各處有追趕鴨子的人。
船與船的競賽,人與鴨子的競賽,直到天晚方能完事。
端午節(jié)名家文章:汪曾祺《端午的鴨蛋》
家鄉(xiāng)的端午,很多風(fēng)俗和外地一樣。系百索子。五色的絲線擰成小繩,系在手腕上。絲線是掉色的,洗臉時沾了水,手腕上就印得紅一道綠一道的。做香角子。絲線纏成小粽子,里頭裝了香面,一個一個串起來,掛在帳鉤上。貼五毒。紅紙剪成五毒,貼在門坎上。貼符。這符是城隍廟送來的。城隍廟的老道士還是我的寄名干爹,他每年端午節(jié)前就派小道士送符來,還有兩把小紙扇。符送來了,就貼在堂屋的門楣上。一尺來長的黃色、藍(lán)色的紙條,上面用朱筆畫些莫名其妙的道道,這就能辟邪么?喝雄黃酒。用酒和的雄黃在孩子的額頭上畫一個王字,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有一個風(fēng)俗不知別處有不:放黃煙子。黃煙子是大小如北方的麻雷子的炮仗,只是里面灌的不是硝藥,而是雄黃。點(diǎn)著后不響,只是冒出一股黃煙,能冒好一會。把點(diǎn)著的黃煙子丟在櫥柜下面,說是可以熏五毒。小孩子點(diǎn)了黃煙子,常把它的一頭抵在板壁上寫虎字。寫黃煙虎字筆畫不能斷,所以我們那里的孩子都會寫草書的“一筆虎。”還有一個風(fēng)俗,是端午節(jié)的午飯要吃“十二紅”,就是十二道紅顏色的菜。十二紅里我只記得有炒紅莧菜、油爆蝦、咸鴨蛋,其余的都記不清,數(shù)不出了。也許十二紅只是一個名目,不一定真湊足十二樣。不過午飯的菜都是紅的,這一點(diǎn)是我沒有記錯的,而且,莧菜、蝦、鴨蛋,一定是有的。這三樣,在我的家鄉(xiāng),都不貴,多數(shù)人家是吃得起的。
我的家鄉(xiāng)是水鄉(xiāng)。出鴨。高郵大麻鴨是著名的鴨種。鴨多,鴨蛋也多。高郵人也善于腌鴨蛋。高郵咸鴨蛋于是出了名。我在蘇南、浙江,每逢有人問起我的籍貫,回答之后,對方就會肅然起敬:“哦!你們那里出咸鴨蛋!”上海的賣腌臘的店鋪里也賣咸鴨蛋,必用紙條特別標(biāo)明:“高郵咸蛋”。高郵還出雙黃鴨蛋。別處鴨蛋有偶有雙黃的,但不如高郵的多,可以成批輸出。雙黃鴨蛋味道其實(shí)無特別處。還不就是個鴨蛋!只是切開之后,里面圓圓的兩個黃,使人驚奇不已。我對異鄉(xiāng)人稱道高郵鴨蛋,是不大高興的,好像我們那窮地方就出鴨蛋似的!不過高郵的咸鴨蛋,確實(shí)是好,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鴨蛋多矣,但和我家鄉(xiāng)的完全不能相比!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他鄉(xiāng)咸鴨蛋,我實(shí)在瞧不上。袁枚的《隨園食單 小菜單》有“腌蛋”一條。袁子才這個人我不喜歡,他的《食單》好些菜的做法是聽來的,他自己并不會做菜。但是《腌蛋》這一條我看后卻覺得很親切,而且“與有榮焉”。文不長,錄如下:
腌蛋以高郵為佳,顏色細(xì)而油多, 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間,先夾取 以敬客,放盤中??傄饲虚_帶殼,黃白兼用;不可存黃去白,使味不全, 油亦走散。”
高郵咸蛋的特點(diǎn)是質(zhì)細(xì)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fā)干、發(fā)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咸蛋的黃是通紅的。蘇北有一道名菜,叫做“朱砂豆腐”,就是用高郵鴨蛋黃炒的豆腐。我在北京吃的咸鴨蛋,蛋黃是淺黃色的,這叫什么咸鴨蛋呢!端午節(jié),我們那里的孩子興掛“鴨蛋絡(luò)子”。頭一天,就由姑姑或姐姐用彩色絲線打好了絡(luò)子。端午一早,鴨蛋煮熟了,由孩子自己去挑一個,鴨蛋有什么可挑的呢!有!一要挑淡青殼的。鴨蛋殼有白的和淡青的兩種。二要挑形狀好看的。別說鴨蛋都是一樣的,細(xì)看卻不同。有的樣子蠢,有的秀氣。挑好了,裝在絡(luò)子里,掛在大襟的紐扣上。這有什么好看呢?然而它是孩子心愛的飾物。鴨蛋絡(luò)子掛了多半天,什么時候孩子一高興,就把絡(luò)子里的鴨蛋掏出來,吃了。端午的鴨蛋,新腌不久,只有一點(diǎn)淡淡的咸味,白嘴吃也可以。
孩子吃鴨蛋是很小心的,除了敲去空頭,不把蛋殼碰破。蛋黃蛋白吃光 了,用清水把鴨蛋里面洗凈,晚上捉了螢火蟲來,裝在蛋殼里,空頭的地方糊一層薄羅。螢火蟲在鴨蛋殼里一閃一閃地亮,好看極了!
小時讀囊螢映雪故事,覺得東晉的車胤用練囊盛了幾十只螢火蟲,照了讀書,還不如用鴨蛋殼來裝螢火蟲。不過用螢火蟲照亮來讀書,而且一夜讀到天亮,這能行么?車胤讀的是手寫的卷子,字大,若是讀現(xiàn)在的新五號字,大概是不行的。
端午節(jié)名家文章:蘇童《祖母的季節(jié)》
祖母天天坐在門檻上聽雨,神態(tài)寧靜而安詳。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去年秋天是我祖母的彌留之際。我們家的人都記住了那些下雨的日子。
春天的時候我祖母還坐在后門空地上包粽子呢。有一只洗澡的大木盆裝滿了清水,浸泡著剛從湖邊葦?shù)乩锱碌那圄杖~ ,我家屋前屋后都是那股涼涼的清香味。我走過去把手伸進(jìn)木盆,挨祖母罵了,她不讓人把碼齊的青粽葉搞亂了。
祖母去五里外的白羊湖邊采青粽葉。我跟著她。“這水里有小青蛇。小青蛇游過的水里,長葦子都是甜的。”祖母采著青粽葉,時不時俯視身下的湖水,湖水波動著,把她穿藍(lán)襖的影子攪碎了。突然手里抓的葦葉掉落了。祖母顫抖著,告訴我她剛才看見了祖父的臉。“老家伙來拉我走了。”祖母對著湖水自言自語。
家里人猜祖母是看見了游過水下的小青蛇。我祖父屬蛇,村上人都喊他小蛇兒。他十七歲娶了我祖母,我祖母就成了“小蛇兒家里的”。
去年端午節(jié)前后,祖母坐在后門空地上不停地包粽子,幾乎堆成了一座粽子山。
“小蛇兒從前最能吃粽子,一頓能吃八個。”有一天村西的老壽爺踱過我家門前,看見了門楣上一捆捆的粽葉,這樣對我父母親說。
我祖父也死于秋天。死于異鄉(xiāng)異地一個叫石碼頭的地方。據(jù)說他是在新婚的五天后出走的,走了就沒再回來。祖母守著他留下的老屋過日子,閉口不談祖父的事。許多年了村里人還是喊我祖母“小蛇兒家里的”。有一年老壽爺跟著販米船來到湖北一個碼頭上,遇見了我祖父。他正在碼頭的石階上為一個瞎女人操琴賣唱。他跟著老壽爺上了販米船。他幫著村里人把船上的米袋卸完,拉著老壽爺進(jìn)了一家小酒店。就是那次我祖父酒后還吃了八只粽子。“你回去吧,你兒子會滿村跑了。”老壽爺說。祖父搖著頭說,“出來了就不回去了。”后來祖父把他的二胡交給販米船上的人帶回家。
從我記事起,那把二胡一直高高掛在一家人的頭頂上。有一年過年前,我母親想找塊布 把那把二胡擦一擦,但是猛聽見下面祖母驚恐的喊聲:“鳳英子,你不要動它。”
“我把它擦擦干凈。”母親回過頭來說。
“不要擦。”祖母固執(zhí)地說,她盯著我母親的手,眼神里有一種難言的痛苦。
去年秋天不是好季節(jié),那沒完沒了的雨就下得不尋常。祖母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她向每一個走過家門的村里人微笑,目光里也飄滿了連綿的雨絲。
“活不過這個冬天了。”我聽見父親對母親說。
就是那個下雨的午后,祖母第一次讓我去把房梁上的二胡取下來。我在梯子上向那把二胡靠近時,心止不住狂跳起來。“剛才你看見他的臉了嗎?”祖母問我。她的臉上浮起了少女才有的紅暈,神情仍然是悠然而神秘的。我搖頭。“你這個傻孩子,我死了二胡就是你的了。”祖母說,她閉著眼睛回憶著什么,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那老鬼天天跑到我夢里拉琴,拉得好聽呢。”有一個瞬間我感到紫檀木二胡在懷里躁動,聽到了一陣陌生的琴聲從蛇皮琴筒里涌出來,越過我和祖母的頭頂,在茫茫的雨霧里穿行。我抓住了馬尾琴弓。琴弓挺輕的,但是似乎有股力要把我的手彈回來。“你這個傻孩子,你怎么不拉呢。”祖母焦灼起來,她猛地睜開眼睛,帶著痛苦的神色凝視那只二胡。
秋天下最后一場大雨的時候,我母親從箱子里找出了祖母的老衣。母親把紅色的老衣掛在她房里,光線黯淡的房間便充滿了強(qiáng)烈的紅光。后來我母親打開了祖母常年鎖著的一只黑漆木盒,木盒里空空的,我母親眼里閃過一絲慌亂,急忙走到后門去。
“沒有了。”母親對父親說。“什么沒有了?”“那塊金鎖。”母親說。
我父親沉默了一 陣子,來到祖母身邊,輕輕地把她從昏睡中喚醒。“娘,你的金鎖呢?”
“沒了,早沒了。”祖母那會兒依然清醒,她定定地看著父親的臉。“娘,我們不要,讓你老帶走的。”母親說。“我不帶走,死了還帶金鎖干什么?”祖母說完真切地微笑了一下,那是她一輩子最后一次微笑。祖母閉上眼睛了,不再說話,微笑也漸漸消退。
清明去掃墓的時候,母親帶著錫箔和紙錢,我拿著一株迎春,父親卻在臂彎里挾著祖父留下的那把二胡。祭墳以后,我看見父親把那把紫檀木二胡放在墳頭上,墳上的火光猛地黯淡了一下,隨之又躥出一群楓葉般的火苗來。
我祖父的紫檀木二胡被點(diǎn)燃了。在一片寂靜中,我們聽見那把二胡在火苗的吞噬下發(fā)出一陣沉悶的轟鳴,似乎有什么活物在琴筒里狠狠地撞擊著。“是你爹的聲音嗎?”母親的聲音打著顫。“不,是娘的聲音。”父親莊嚴(yán)地回答。
當(dāng)蛇皮琴筒發(fā)出清脆的開裂聲時,我先看見了從琴筒里滾出來的金光閃閃的東西。那東西渡過火堆,渡過父母親的身邊,落在我的腳下。那是我祖母的金鎖。(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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