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對酒的感想:酒十分
酒十分
我不記得我什么時候學會喝酒的,好像是生下來就會吧,呵。到現在,我又忘了我從什么時候不能喝酒的,好像我從來都不會。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時候一切來的很合情,走的也很合理。曾經打馬西風山河浩蕩,后來風輕云淡渺去無蹤,驚奇造物主的神奇,緣生緣滅一瞬間的奇跡,并且毫無道理。
好像有那么一段時間,我格外的愛喝酒,不,我是愛上喝酒的感覺,很鄭重,這個古人能做今人也能做的事,他沒有等級森嚴的階級分別。天子能喝,貧民能喝,武士能喝,秀才能喝,平頭百姓也能喝。而且很多古代的文人墨客的華篇里,沒有不飄著酒香的。臺灣詩人洛夫說,要是把唐詩拿去壓榨,至少還能流淌出半斤酒來。所以那些質地優(yōu)良的好作品,到如今一直醉著我們。
喝酒,醉酒,有一種別個東西給不了的意境,你可以完全的沈醉不知歸路,在人間不思歸路是多有意思的事,我就把自己扔在這,不思來時路,不念去時路,這么灑意的事,酒能給你。酒氣微醺中神游大巫,我遇見另外一個我,想成自己是誰都不過分,酒沒有這樣的力量,那還有什么意思。現實就夠讓人累的,他給的半刻不正經,我是極愛的。
有時候擺上醬菜,來一杯。瓊漿玉液擺在那,搓著手,嬉皮笑臉叫著,官人,娘子來了,等急了吧。一個人喝的流氓匪氣,女大王十足。有時候連下酒的菜也是不需要的,好情緒就足夠下酒了。在沙發(fā)上豪飲,站在窗前對月獨酌,喜樂有之,悲涼時顧,對月對風,對人對景,沒有比酒更好的紅顏知己。誰懂我?酒懂我,酒里有慈悲。
但也有時候看見酒,和仇人一般,你不是自主地去愛他,而是被眾人強行去娶她。桌上三五人在門前叫陣,口水廝殺,勸君出兵。亦或者良言相勸,百般轟炸。被逼到山前,不得不拿起酒杯,用壯士斷腕的決心對付那一杯液體,被人群圍剿,最后兵敗東山。
我喜歡喝酒的氣氛分兩種。一是獨飲,獨飲絕對是飲酒的藝術,沒人在,你裝什么?喜歡怎么樣便怎么樣,我喝的山河浩蕩,我喝的憨態(tài)朦朧,我喝的淚流滿面,我喝的雅意叢生。都是我自己的事,心里的情緒做下酒菜,喚出真實的自己在酒跟前。這樣喝酒極好,自己和自己逍遙,自此爺不服天朝管,管你什么個人間瑣事。
還有一種是群飲,群飲最好是這樣,咱們沒有男女之分,沒有等級之別,沒有老少年齡之嫌。圍爐而坐,說些古今天下事,你撒開平時被管束的語言閘口,可以滔滔不絕,大盡意。我在酒杯里論個興亡,話里不用藏鋒芒。大盡豪爽之能事,暢所欲言,所圖就是一個暢快。讓我想起《笑傲江湖》,一群男人坐在火堆旁,擊節(jié)而唱,引吭高歌。喝得暢快淋漓,灑脫之態(tài)躍然于眼前,那種酒中歡暢真是惹人沉醉。氣氛感染中的山河天地都是溫柔的。篝火,酒壇,音樂,再加上撩人心炫的情意作陪,一場酒見風骨、顯氣概,英雄豪邁。
我也喜歡《水滸傳》里水泊梁山那群“土匪”飲酒的場面,大碗的酒,大塊的肉,豪爽的漢子,吼吼的嗓門,一壇酒,揭蓋而飲,咕咚咕咚,酒水順著口角留下來一條夏溪,衣襟上飄揚兩條酒泉,喝完酒的人,手掌一抿嘴巴,來一句“好酒”,空氣里都飄著酒香和氣魄,痛快,真是痛快。也有一群人拿著大瓷碗,眾星捧月一般,等著酒壇的臨幸,酒壇走過,碗里就滿滿的瓊漿了。那些漢子,似乎被酒饞的蠢蠢欲動了,就等大哥一句“干”,他們就咕咚咕咚喂飽了酒癮,也喂飽了英雄的豪氣。這樣喝酒不風雅,但是有味道。喝酒就是該盡興的事,扭捏著,矜持著,按東北話說,你假咕著,這好沒意思。
喝酒是多俠氣凜然的事,從古至今,我覺得有古意古風又有興味的兩件事,一個是讀書,一個是喝酒,幾千年來,從不消失,從不衰微,不被遺棄遺忘。演變出各種各樣的風味來。
大碗喝酒,這是江湖氣很重的事,我骨子里自幼接觸武俠小說太多,這樣的灑意江湖刻進意識流域里。大多時候,現實生活里喝酒真不是這樣的,你到東北來,上了桌,三五口下去,東北人嘴笨,不會繞彎子,帶著東北味,直接來一句“喝呀,咋地,你養(yǎng)金魚呢。”“沙楞往下整,敗墨跡。”云云,諸如此類的俗世酒話,糙了點,但北方這樣寒極的地域,凜冽的氣候,粗獷的漢子,豪爽的女人,你來點南方溫香軟玉嬌滴滴的酒詞還真不適應,不適風景,味道會怪。你會有一種“滾一邊拉去”的趕腳,不痛快。
但比我們東北還豪爽的絕對還有,那年,我幸會一個新疆的女子,事有湊巧,巧到一個桌上飲一壇羹。她說喝點酒吧,我喝不了多少。我應應景,陪一杯吧,我也喝不了多少。江湖陣上你來我往,每人一斤見了底,我問她,姐,你到底能喝多少,她說也就一……公斤吧。我的桃花粉面差點變成豬肝色,對著正在開酒瓶的另一個女友說,你開……開什么玩笑呢,那一場酒,敗的心服口服,喝的豪氣萬丈,她說她們新疆的女人如何如何,我說我們東北的爺們咋樣咋樣。唯有那一場,算是盡了性,時隔多年,我還會想起那女子,那姐一激動,摟著我就親,她說喝酒不醉,你喝的什么酒,醉無醉態(tài),你控制的多累。酒最可憐人之處就在于,她把人身上的繩子解開了,特別的自由。自由你懂嗎?
喝酒,也許在酒里,真的找到了人世間失散的很多東西,比如,自由、瘋癲、熱情,比如放下,忘記,或者回憶吧。或許我愛的就是這一部分,他珍貴的也是這一部分。
酒是精神上寂寥寒冷冬天里的火鍋。說起喝酒跟火鍋是不是很像。喝老酒,是老湯鍋,湯色濃郁,滿屋飄香,吃什么都有味道;喝新酒,是清湯鍋,新鮮清澈,濃烈不足,但怡口養(yǎng)心;喝紅酒,是海鮮湯鍋,洋人的玩意,各色鮮香在里面;喝黃酒,是養(yǎng)生湯鍋,提神壯身,辟邪溫潤?;疱伿侨宋缚谏系膶檭?,酒是人精神上的火鍋。無論濃烈清淡,都各自有味道。
喝酒是多美好的事,可是……
可是,紅塵里多少人把喝酒當成了工具,把喝酒變了味道,變得不再是喝酒,借由著酒的外衣,行著不是酒的事,那種況味自然是不再對頭,為了交際喝酒,為了擴大人脈喝酒,為了盤活關系喝酒,為了求于誰誰喝酒,為了太多把酒言事而喝酒。哥們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少了,知心朋友坐在一起推杯換盞少了,當漫長時光讓人逐漸“成長”,并長成“大人”后,時間的法則,讓酒局不再純粹,只是酒局。于是,很多人給家里打電話說,不用等我了,我晚上有酒局,不再說我晚上去喝酒。這兩種雖是同樣事,卻絕對不是一樣的意境和感覺。讓自己就先無奈起來。我們逃不開的酒局,再也回不來的喝酒。
酒局遲遲不散,桌上氣氛熱火朝天,感情有幾點點,誰也不言說,巧妙地拿捏著氣氛和熱情,勾肩搭背的相攙,可能事后只是微信上寥寥幾次的點贊,卻當時,在酒前,還以為是多親的親人。不是酒蒙人,酒只是輪轉了千年后,依然逃不掉自己是工具的命運。人們打著飽嗝,醉眼朦朧,從一場酒局趕赴另一場酒局去了。嘴里說著“喝酒,喝酒。”
酒桌上的感情,不可救藥地變成了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應酬。把喝酒喝成應酬是悲哀的事。我在悲哀里面懷念喝酒的歲月。
如果時光是水,載著我向前,我希望在酒里與有緣的陌生人相遇,你不要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是哪位,我們唯一關聯的就是酒,聊聊無關現實中的事,說些廢話,講些酒趣,我們單純的喝酒,讓酒做主人,選擇讓誰先醉……
我一直在想“天子呼來不上船”的李太白喝酒的狀態(tài),只手握杯盞,一飲盡意,楊柳岸,酒醒處,忘了浮生。天子?天子你是個球啊,我喝酒后,還要媚態(tài),還要媚上,還要活在世間,那我把酒壇咋個稀巴爛。
我喝酒了,天子都不好使。所以我想喝酒,讓天子在我這里都不好使。所以我要喝酒,酒能讓天子都不好使。喝酒要這樣才行。
醒來的事,醒來再說,如果酒中去,那是慈悲的事。父親就是喝酒后,一醉再未醒來,以前想起來悲涼。到如今,他能在他最愛的事情里撒手人寰,摟著醉去往地母那里,結束生之痛楚,是很幸福的事。省去了他活著時帶著痛苦一直往酒里逃,往醉里跑,這回可以和酒一起永生了。
我總結不出來怎么樣的喝酒是享受,如何是糟蹋。這個含義太廣了,廣的人人都見仁見智,那好,就到這里吧,留白處,給你們。
如果有一天你遇見我,然后笑著說,千尋,喝酒去啊。你就是懂了喝酒的妙意。雖然我已不能再飲酒,我可以飲意。但不要請我去酒局,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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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宋千尋
來源公眾號:千尋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