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上駐村精準扶貧的第一書記田軍，為人隨和，遇事心熱，在村里很有人緣。只要是老百姓提出來的合理訴求，他都有求必應(yīng)。

　　貧困戶馬進福的兒子馬亮今年中考時，奶奶因病去世，成績受到影響，離高中錄取線差了五分。只能上技?；虺跞a習。馬進福想到兒子平時學習好，有潛力。執(zhí)意讓娃上高中，將來圓個大學夢。村里娃娃都上大學，馬進福也想爭個氣，長個臉。

　　同村楊麥剪的女兒中考差十分，她舅舅在市物價局工作：“因為學校的收費標準物價局管者。”楊麥剪散飯嘴婆娘給村里人賣派(顯擺)說：“女兒已經(jīng)定到市重點高中，啥都弄好了，只等開學走進教室去上課”。散飯婆娘那個裝勢，仿佛比女兒正而八經(jīng)考上還英耀。

　　馬進福一個農(nóng)民，沒有任何門路。聽人建議找到了第一書記田軍。聽了馬進福的請求，田軍也覺得這孩子不上高中可惜了。想到自已在市里幾所中學有幾位同學、朋友當老師。甚至自己還和教導主任、副校長喝過酒。“只要喝過酒，其碼是朋友”。熱心的田軍覺得義不容辭，滿口答應(yīng)。

　　誰知找朋友、同學、酒友都碰了一鼻子灰。甚至有的嘴上應(yīng)承的好好的，再打電話，不是關(guān)機，就是不接。田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應(yīng)人事小，誤人事大。才體驗到這事甚至比精準扶貧，攻堅克難還難。盡管田軍還動用了自己單位的資源，可無濟于事。因為單位在人家學校領(lǐng)導眼里表示“不尿”。

　　田軍急了。這給馬進福一家咋交待?盡管在辦事的過程中已巧妙地給馬進福暗示了事情前所未有的難度，但厚道的馬進福卻理解成多花點錢而已。牙一咬，心一絞:”就是把幾頭安格斯基礎(chǔ)黑母牛賣了，也要讓娃上高中”。

　　田軍又把自己的高中同學，如今的高一班主任老師堵在校院。“難道山窮水盡了，就無柳暗花明了?我把你叫個爺”。田軍黔驢技窮了。

　　老同學沉吟半晌:”不妨找”黑牛”試試，市場的事情市場辦。天無絕人之路”。

　　田軍仿佛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甚至愿意自己給”黑牛”掏錢，也不能讓馬進福把安格斯黑母牛賣了。那樣不說是“黑牛”拿了錢，還以為田軍也從中落了錢!這個黑鍋田軍不背。否則在村里鄉(xiāng)親們面前，顏面拉地，威信撇光。

　　田軍按照老同學的面授機宜，從學校門口出來，就被一低沉而又自信地聲音主動搭話，”入學生?我有指標!”循聲一看，竟是十多年沒見面的初中同學牛萬倉。

　　上初中時，牛萬倉就是個逛三。不好好學習，就愛在學生中間氽個板，借個錢。從城里把便宜貨賒來，再倒賣給學生。大家都考上了高中，牛萬倉沒考上，就在牲口市場上當了牙行。從此，再沒聯(lián)系。

　　這些年，田軍聽其它同學說，牛萬倉在市里。今天在車站搗個票，明天到醫(yī)院掛個號，后天又去車管所把分消。“黑牛”生意還做的風生水起。不但在市區(qū)有了住房，而且還有了“啞巴兒子”――門面房。

　　是個同學八分親，一見如故感情近。相互認知后，田軍便約上牛萬倉，找個小飯館，要了一瓶“牛二”，三杯酒下肚，牛萬倉的話匣子打開了……

　　“狼多肉少，指標緊俏，你雜毛子本事大的咋弄來指標?”田軍巴結(jié)般地咨詢。

　　“嗨，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咧。城里幾個學校，從幼兒園到小學一年級、初一、高一，指標大大的。比方說，上級領(lǐng)導的話，校長得聽，這是領(lǐng)導的指標;老師給校長下苦呢，校長得籠絡(luò)人心，這是老師的指標;再有……”牛萬倉狡黠一笑，“半夜里砸羊頭，當個校長圖啥咧……你懂得!”牛萬倉給田軍賣起了關(guān)子。田軍就是傻瓜也能明白弦外之音。

　　“那你一年靠這能賺多少錢”?

　　田軍單刀直入了這個敏感問題，牛萬倉故意推杯換盞“我這算個毛，你怕不知道，這行當有個有一女的，四十多歲，描眉畫臉，花技招展，外號“花奶牛”，那本事，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還沒開學人都排隊尋找“花奶牛”，吃飯，唱歌，送錢。小學，初中，高中擇校插班沒有她辦不成的”。

　　當?shù)弥镘姙樨毨舻暮⒆由蠈W操心。牛萬倉想起自己小時也窮的瓦渣刮溝子呢，便慷慨激昂:”看在老同學面子上給你全面優(yōu)惠。我一分不掙，這個指標原價讓給你。”

　　“多少?”聽牛萬倉這般豪邁，田軍感激的問。“三萬!”牛萬倉伸出粗油油的三根手指。田軍大吃一驚。“這不虧人呀”?

　　“就這行市，沒辦法。那個所謂的民辦重點中學更黑更虧人:“學校是國家蓋的，教師編制內(nèi)的。還成立教育集團，公司化運作!招的全市各學校的學習尖子，還有高考馬失前蹄高價攏回的補習生，每年高考總是再創(chuàng)輝煌!真不要臉。就這，有家長錢頂?shù)筋^上還不一定能進去呢!”

　　看牛萬倉義憤填膺地樣子，田軍估計這個油水厚的民辦重點學校不是牛萬倉的范圍，而是“花奶牛”的地盤。他這是羨慕嫉妒恨!

　　又喝了一杯酒，牛萬倉接著說：“老同學，你說現(xiàn)在，爭著交錢，還不講價。這生意只有學校和醫(yī)院啊”。牛萬倉無限感慨!“就跟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誰手里有化肥一樣。眼睛閉著都掙錢。”

　　田軍正憤怒地洗耳恭聽，突然手機微信朋友圈收到了一條信息：X校有高一年級指標，一天期限，非誠勿擾……

　　田軍無聲地詛咒：“哎，可惡的黑牛”。

　　【本文作者： 李向榮(來源微信公眾號：甘寧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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