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 | 半山札記：一個人的圖書館

　　五年前某個晴朗的冬天清晨，我背著書包來到半山坡上這座陳舊的縣立圖書館，那時候這里沒有讀者。如今盛夏，窗外繁茂的樹林里蟬聲不甘心地想打破這安靜的午后，但是這里依舊沒有讀者。

　　這座圖書館是縣里一個有名的臺灣僑胞捐贈的，所以起名為沼濤圖書館，跟我的初中學(xué)校名字一樣。20年前這座當(dāng)時被稱為大樓的圖書館建在了縣城背靠的鳳山上，在極佳的位置俯瞰城區(qū)。但是，大部分本地人現(xiàn)在依然也只是知道山上有個圖書館而已。我的到來并沒有改變她只與草木作伴的孤獨，但是卻共同見證了時間的安靜流淌，以及生長出相知相守般的愛戀。在擦拭書桌上厚厚灰塵的時候，我想，這或許是半年前我走后積累的吧，突然覺得它們也竟是如此親切。

　　曾經(jīng)看汪丁丁的書里有一句，那種預(yù)期不變的朋友讓人感到歡心。這座圖書館從來沒有變過。我記不住這里的館長以及他生活在這棟建筑里的家人，我卻重復(fù)地遇見那個整理書架的阿姨，幾年來她依然那么嘮叨，依然咨詢我同樣的房屋租賃合同，依然讓我?guī)兔Π崮切]人看的書，但也依然記不清我。或許，這里不應(yīng)該有變化吧。

　　每當(dāng)長長的寒暑假即將來臨，我都會認(rèn)真地計算除掉各種實踐或其他任務(wù)之外還能在這座小城呆多久，會有幾天時間穿過半個小城去山上的圖書館里看書寫字。在某個清晨，我騎著小電動車經(jīng)過路邊的夫妻早點鋪，在東邊太陽的注目下穿過一段樹蔭拱成的馬路，在穎如橋上看看遠(yuǎn)處筆架山上云霧開始孕育，在一中門口想象在補(bǔ)習(xí)的孩子正在埋頭做題或者望著前面女生的背影發(fā)呆，在環(huán)形天橋要右轉(zhuǎn)前想起中午放學(xué)時家長們帶著小學(xué)生在這里有序而又混亂的擁堵情景。然后我很快就會到達(dá)這個幽靜的圖書館門前，饒過彎曲的山路，跟路邊上的小草小蟲們道個早安后，停在這個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半山坡上，太陽升起剛好不高不低。有時在某個夏時制的午后我會突然寫下：我于這樣的午后懷念時光。

　　這是真的。

　　圖書館的西邊有一個露天的平地，我總不知道用什么名稱來形容這片地方，有時覺得像曬谷子用的稻場，有時又像夜里人們的露天大排檔，有時卻覺得僅僅是一片被廢棄的水泥地。我常常半途跑出來坐在朝西邊的水泥地邊緣，看著眼前的香蕉林以及遠(yuǎn)處交匯的藍(lán)溪，想著也許這里的并不是圖書館，僅僅是被遺忘的一個角落。

　　我對圖書館有一種特別的愛戀，在華政時總喜歡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玉泊湖發(fā)呆，在清華逸夫館里每天坐在不同的館室感受迷宮帶來的豐富感受，在深圳時曾經(jīng)坐著公交車跑到南山區(qū)圖書館，只是去那個普通的區(qū)立圖書館坐著一個下午。我曾想跑去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還有深圳圖書館呆著，但區(qū)縣圖書館才更讓我歡喜的，樸素純粹，安寧無爭。所以想象過一個同學(xué)提起的寧德圖書館里陽光照進(jìn)書桌的模樣，想象著新井一二三筆下她常去的那個區(qū)立圖書館里也許也是沒什么讀者吧。

　　縣里也許會建新的圖書館，這片半山別墅的好地方早晚會被征走的。不知道以后新的圖書館會是怎樣，也許在鬧市區(qū)吧，也許會來好多喜歡閱讀的小孩，也許房子不大卻很可愛，也許采光會很好。也許吧。

　　我于這樣的時光懷念時光。

　　追者

　　于 安溪縣沼濤圖書館 鳳山上

　　2016/8/5 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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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追者-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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