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真實的婚禮故事:十六歲的婚事
編者按:16歲正是我們如花的年紀,文中本應在學校里讀書的少年少女,為什么要結婚呢?下面我們來看看故事的詳細內容吧!
五月十四日母親節(jié),一個送祝福和收祝福的日子。
我剛開完龍泉驛作協(xié)舉辦的朗讀分享會回到家里,就收到住校讀書的兒子送給我的祝福,快樂的我如糖在心。幸福頓時落滿我的心懷。
突然,一陣“篤篤”的敲門聲驚擾了我沉浸的快樂。
打開門,原來是比我小一歲的表妹到訪。她還未坐下,就急急地從包里掏出一張印有大紅囍字的《請柬》,一邊遞給我一邊著急地說:“我女兒五月十九日結婚,歡迎你及家人參加。”
我一臉愕然,疑惑地問道:“你的女兒結婚?你的女兒今年才多大呀?”表妹尷尬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地回答我:“翠翠,今年才16歲!”她垂下頭哽咽著,差點哭出聲來。
“16歲?結什么婚?她還在讀書呀!”我著急地問道。
表妹仍低頭沉默了片刻,又哽咽地吞吞吐吐羞愧地回答我:“女兒懷孕快五個月了,醫(yī)生說如果做流產可能會危及孕婦生命,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結婚……”
話到此時,我再看《請柬》,猶如火燒般的烙印,刺得我心痛。我差點被這即將發(fā)生的“喜事”給雷倒!
翠翠是一個乖巧的小女孩,一雙結著蝴蝶花的辮子在我眼前成長。她長得跟她媽一樣,姣好的容顏透著藝術的氣質。記得她六年級時,最后一個“兒童節(jié)”學校慶祝日,她唱的那首《唱支山歌給黨聽》,真有點明星范兒。演出后我還為她買了件連衣裙,那時翠翠笑得好乖好甜呀!
面對表妺的哀愁,我好不容易地從驚愕中緩過神來。
我故作平靜地拉著表妹的手關切地問道:“翠兒嫁到哪呢?女婿人品如何?”
此刻,表妹的眼淚刷刷流了出來。過了一會兒,表妹告辭離去,我也不好再做挽留,只是叮囑她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到家后記得給我發(fā)信息報平安。
夜已經很深了,我卻還在想翠翠侄女的婚事。愛人覺察到我有心事,關切地問我:“怎么了?”
我跟他聊起表妹女兒翠翠的事情,末了加上一問:“如果是我們的女兒在這樣的年紀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怎么辦呀?”愛人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如果是我們的女兒,我根本就不可能讓這樣荒誕的事情發(fā)生!”愛人的回答讓身為人母的我有些寬慰,但轉眼一想:“可是,我們沒漂泊在外打工,沒讓女兒成留守兒童啊!”“如果女兒也是留守兒童呢?”愛人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我,一下子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最后竟有點生氣地說:“我們沒讓娃兒變成留守娃娃訕!”
五月十五號我下班回到家,舒服地窩在沙發(fā)里,正用手機百度搜索閱讀五月十四日朗讀分享會上老師介紹的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創(chuàng)作的中篇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時,忽然接到了表妹發(fā)來的兩個視頻。
視頻里,正是夕陽西下。
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籠罩在寂靜的金色里;近處的田園、馬路、摩托車、房舍都披著霞光,天空碧藍,好美啊!我看了好幾遍視頻 ,由衷地喜歡這如詩如畫之地。
我忍不住給表妹發(fā)送出無數個驚艷羨慕的感嘆號,表妹卻回復我無數個難過的表情,我又敲出無數個大大的問號。她回復我:“知道這是哪里嗎?是云南的一個偏遠農村,恍若蠻荒之地!”
我略微沉凝片刻之后回復表妹道:“甭管女婿是哪里人,只要人品好,對女兒好才是真的好。家庭條件差也不要緊的,世界那么大,在哪兒都可以生存生活。只要勤奮萬事皆有可能!”
表妹回復我一個燦爛的笑臉和無數朵玫瑰花兒,并開始主動熱情地跟我聊起她此次在云南的特殊見聞。
在男方的村寨,因小男孩做了這天大的錯事,必須由村里的族長主持糾錯檢討的“洗寨儀式”,小男孩和家長都要誠懇認錯,并還要保證一輩子忠于愛情,然后請全寨的人吃三天的飯。“洗寨”相當于早戀早婚的婚禮,表妹這樣如釋重負地解釋道。
爾后,她還興致勃勃地邀請我同她去云南玩,時間特意定在今年八月我年休時。末了還許諾從云南回成都時,要帶兩盒“云南十八怪”送給我。
表妹在遇到女兒這樣苦澀的婚事之后,還能夠敞開心扉與我聊天,并那么真誠的邀我同她去云南女婿家玩,我的心里充滿了快樂和感動,并真誠祈禱這稚嫩的婚姻美滿幸福!
其實,表妺過得也不開心。
鄉(xiāng)村熱鬧的九大碗婚禮后的一個滂沱大雨的早晨,她和愛人便到南方打工了,臨到快生孩子時表妹才回了老家。待翠翠出生半年后,表妹又去了南方打工。
她愛人的父母身體不好,經常吃藥、住院,孝順的小倆口打工所掙的錢幾乎都花在這上面了。爺爺奶奶自然帶不了孩子,帶孩子的重擔就落在了外公、外婆身上。
記得翠翠讀二年級時的那個春節(jié)剛過完,表妹和妹夫又要出遠門打工了,娃娃哭死哭活不讓她的爸爸媽媽走,轟動了整個村莊為之動容,老的少的哭成了一片。
翠翠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的——留守的兒童和留守的外公外婆。前年他們終于蓋起了三層樓的小洋房,構成了一幅當今農村最常見的村莊圖。
五月十九日,陽光燦爛,是宜婚嫁的好日子。
16歲腹部微微隆起的新娘和17歲稚氣未脫的新郎,并肩站在婚宴酒店的門口,迎接陸續(xù)前來參加婚禮的親人。當我把祝福的紅包遞給新娘新郎時,翠翠輕輕地一聲:“姨……”把我早早醞釀好的滿腹祝福語化作了一字愛憐地:“乖……”
婚禮簡單簡樸,只邀請至親,沒有渲染喜慶的婚禮主持,甚至沒有新郎媽媽的祝福。
在婚宴上,我才知道了更多的事實原委。
新郎也是留守兒童,由爺爺奶奶帶大。這兩個缺少家長關愛、孤獨的孩子通過微信相互認識,同樣的境遇使兩個孩子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和對彼此的渴望。男孩用了一年時間攢錢,從遙遠的邊境鄉(xiāng)村偷偷坐長途汽車到昆明,再坐火車來到成都,來到女孩寄讀的中學校,倆人相見恨晚。
男孩在學校旁找了家餐館打工。放學后的翠翠毎天等著男孩深夜下班,他們就這樣生活在一起。直到翠翠懷孕4個月,才被外婆發(fā)現。大人們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攻破倆孩子用“愛”、用“生命”筑壘的“銅墻鐵壁。”
無計可施的大人們,在面對還未出生的幼小生命,做流產與不流產的選擇時,猶豫了。男孩從小是在村莊里的奘房*長大的,尊重生命是他們那里的信仰。要墜胎,他寧愿死。他的父母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表妹這邊只好妥協(xié)。
每一個生命都是上蒼的恩賜,我喜歡這個小男孩決絕與擔當的勇氣,只是這份勇氣來得太早了,他們畢竟還是少年呀!側身看著這對稚嫩的新人在給親人們敬酒時那可掬的笑容,我心中涌出一種痛楚的感覺……
*注:奘房,它是南傳上座部佛教傳入云南傣族地區(qū)的產物,并隨著佛教的傳播而遍及傣族的每一個村落。傣族篤信佛教,因而奘房成了宗教活動的中心。佛教徒在這里聽經受戒接受知識,傣族的思想、道德、情操在這里得到凈化升華。
作者|張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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