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書評:論《百合花》中的“女性視角”
編者按:《百合花》是以獨特的“女性視角”進行敘述,當人們看慣了戰(zhàn)爭的宏大和殘酷之后,你仍然可以在這篇文章中找到最后的那一絲溫情。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百合花》書評。
《百合花》是茹志鵑于1958年3月發(fā)表的一篇短篇小說。作者茹志鵑原籍杭州,生于上海,主要作品有《百合花》 、《靜靜的產(chǎn)房》 、《春暖時節(jié)》 、《如愿》 等。本文主要的探討對象是她的作品《百合花》 。
作品《百合花》主要講述了這樣的一個故事:“我”結(jié)識了老鄉(xiāng)——一個害羞的通訊員。在部隊向人民借被子時,他找了當?shù)匾粋€新媳婦借卻遭到了新媳婦的拒絕。在“我”的幫助下小通訊員從新媳婦那里借到了作為她嫁妝的新被子,他臨走時把自己的衣服掛破了,后來這個新媳婦來幫忙擦洗傷兵,通訊員犧牲。新媳婦為他縫衣服,并把自己的新被子蓋在了他的遺體上。
這篇文章中有很多值得探討的地方,相對于作品的其他方面,我更關(guān)注作品的視角問題,這篇文章是以獨特的“女性視角”進行敘述。
什么是“女性視角”呢?
所謂“女性視角”,是指以女性的心理角度看問題的方式,與本文時間相差不遠的楊沫的《青春之歌》也是這樣,從女性的角度出發(fā)來講述林道靜的成長歷程。它關(guān)注女性角色心理歷程的轉(zhuǎn)換過程,以人道的情懷關(guān)注人自身的生命價值,并用女性化的筆觸展現(xiàn)出來。
為什么可以說它是“女性視角”呢?
其一,在取材上從小處著眼,她所描寫的就是最普通的戰(zhàn)士,最真實的老百姓而不是什么所謂的大將軍,偉大的領(lǐng)袖如何如何。她去勾畫有意味的生活側(cè)影,善于細致、深入的探索人物的思想情感和心理變化。在普遍追求宏大、嚴肅風格的文學時代,她的作品是文壇上一縷清新的風。
其二,文章通過細節(jié)描寫來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細膩變化,縱觀整篇文章,從各處的描寫中可見一斑。例如開頭對景物的描寫“早上下過一陣小雨,現(xiàn)在雖然放了晴,路上還是滑得很,兩邊地里的莊稼卻給雨水沖洗得青翠水綠,珠爍晶瑩??諝饫镆矌в幸还汕艴r潮濕的香味。”這是非常富有生活氣息的描寫,不夠宏大,但卻足夠真實,足夠細膩;再比如“肩上的步槍筒里,稀疏地插了幾根樹枝,這要說是偽裝,倒不如算作裝飾點綴。”一般人看起來是戰(zhàn)爭化的“偽裝”,到了作者這里,倒成了“裝飾點綴”;至于那“槍筒里不知什么時候又多了一枝野菊花”的描寫就更不用說了;還有最初與通訊員的談話,不是多么革命化的話題,就是普通的家長里短,這又哪是其他那些宏大的視角所會描寫到的內(nèi)容;不停的回憶家鄉(xiāng)的場景,以及描寫到的幾個來幫忙的普通婦女的羞澀就更可以說明問題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女性視角在文中的具體體現(xiàn)。茅盾曾經(jīng)這樣評價這篇小說“我以為這是我最近讀過的幾千個短篇小說中間最使我滿意也最使我感動的一篇。”這是茅盾對作品為數(shù)不多的贊嘆之語,也說明了文章的細膩程度。
這樣的作品出現(xiàn)在當時的文壇上并廣為人們傳頌的原因
在我看來這樣作品的出現(xiàn)并盛行并不是什么偶然,一方面是扎根于社會環(huán)境,另一方面也有作者個人的原因。
從社會環(huán)境的角度來看:
首先,在經(jīng)濟角度上來說,當時全國上下大煉鋼鐵使得經(jīng)濟出現(xiàn)“虛假繁榮”的現(xiàn)象,領(lǐng)導人對經(jīng)濟做出誤判,只重視重工業(yè)的發(fā)展卻忽視了人民基本的物質(zhì)生活水平,輕工業(yè)等與人民日常生活相關(guān)的工業(yè)極其不發(fā)達,使得人民的生活水平極其低下,甚至不能滿足基本的溫飽。一部分人開始思考革命的意義,“大鳴大放”的文章相對有一定程度的減少,作家開始關(guān)注人民的疾苦與日常的細節(jié)。這無疑催生了女性視角開始在各類文章中大放異彩,因為它可以以女性特有的細膩深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并進行描述為優(yōu)勢在文壇馳騁,這是其它的視角所不能夠很好展現(xiàn)的。
其次,在政治角度上來說,1958年我國開始“大躍進”運動,反右派斗爭在這時正火熱。人們彼此不信任對方,造成了社會集體性的“信任危機”,形勢緊張,人心不古。每當在這種時候,人們在追憶過去和暢想未來方面總是有天然的記憶力和豐富的想象力。于是,人們開始懷念戰(zhàn)爭時期的美好人性,在這樣的懷念的潮流的影響下,女性視角無疑是受歡迎的,因為它更為細膩生動,它是以女性的視角去講述故事,它更為貼近人們的生活,更容易成為人們的“精神避風港”,由此也更加可以喚起人們對那個特殊年代下淳樸人性的呼喚。
最后,在文化角度上來說,文壇上長期缺乏“另一種聲音”。人民的精神生活相對比較單一甚至是匱乏,人們開始呼喚不同種類作品的出現(xiàn)。而當時由于女性在社會上發(fā)揮的作用日益彰顯,也使得一部分人的“女性意識”覺醒,開始自主的去發(fā)出屬于女性的聲音,這也催生了“女性視角”作品的出現(xiàn)。
從作者個人的原因來看:
作者自幼喪母失父,和祖母一起生活,祖母去世后,進入孤兒院,后又進入上海婦女文化班學習,由此她的“女性意識”開始萌芽。而后在青年時期又受到楊沫的影響,身為老師的身份又給她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由于當時是小學老師,她平時接觸最多的也是孩子們,心理也會相對比較單純和偏向于女性化,文如其人,作品自然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特性。
由此,文壇上出現(xiàn)了這樣的作品。
女性視角的好處
不可否認的是,《百合花》的出現(xiàn)無疑是當時文壇上的一股“清流”,給當時中國文壇增添了多樣化色彩。
其一,由于是從女性的角度出發(fā)去寫一段故事或是一份情感,且大多數(shù)由女性書寫。與別的作品相比,它無疑是更為細膩的。這并不是我的刻板印象或是怎么樣,女性更勝一籌的心思的細膩在其他女性的作品中也可以窺見一斑,例如前文提到的楊沫的《青春之歌》乃至是后來冰心的作品抑或是我們?nèi)缃袷熘南饺氐热?,無一不是以溫婉細膩的筆觸打動人心的。
其二,與其他一些邏輯性較強或是熱情贊頌新中國的作品(如《紅旗譜》等)相比,《百合花》這樣的文章更具有真實性,用現(xiàn)在比較流行的話講,就是更為“接地氣”,它更能去貼合普通民眾的心理,撥動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
其三,正如魯迅所說的那樣“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正是由于它較強的抒情性,讓它成為當時甚至是現(xiàn)在人們心中的一塊“避風港”。
女性視角存在的局限性。
其一,女性視角大多由女性作家書寫,人物形象尤其是女性形象偏向于扁平化。如嚴歌苓的大部分作品中,人物形象較為單一;再比如如今大火的《哈利波特》系列中,桀驁卻深情的天狼星,深不可測的斯內(nèi)普教授,一生曲折的鄧布利多校長,懦弱卻又勇敢的羅恩。這一切的男性人物形象都較為豐滿,但唯獨赫敏,似乎永遠都是一個只會爭著在課堂上回答問題的好學生形象,性格單一而不具備復雜性,甚至連她的變化也不像其他男性人物那樣大。這樣的案例還有很多,在這里就不再做贅述。
其二,女性視角出發(fā),會更容易去注重所謂“得體的優(yōu)雅”,而不去勇敢的揭露與鞭撻社會的黑暗面。這并不是說女性就不能擔當起社會的重任。但是,在《百合花》中,我們看到的人物形象似乎都是“好的,美的”,即使是新媳婦不愿意借被子,但最終在“我”的勸說下,還是“大義凜然”的借出了自己的新婚嫁妝。當然我并不是說做出這樣的設(shè)置不恰當或是怎么樣,只是說,作者以女性視角出發(fā),會不自覺的將人物美化成自己心中的樣子,描繪成一個在“幸福旋渦中的女神”的形象。她們會去避免描寫社會的黑暗面,但這個社會的黑暗面卻又是客觀存在并且是不得不去或者說是更值得去關(guān)注和描寫的。
其三,在行文中,女性視角會使得文中出現(xiàn)大量的細節(jié)。適當?shù)募毠?jié)當然會增加文章的色彩,可是隨處可見的細節(jié)卻會使文章變得繁復冗雜,從而使原本想要表達的主題弱化甚至掩蓋掉了原本的主題,喧賓奪主。
其四,人們對女性視角作品的刻板印象在一定程度上也制約了該類作品的多元化發(fā)展。使它的發(fā)展就像是大家認為張愛玲的小說永遠走不出上海的弄堂里一般,似乎它永遠都應該是這樣,它應該按照人們想象中的路線去發(fā)展一樣。你不能逾越這個邊界,你要永遠的待在這個框框中去進行你的寫作,只因為大家希望你是這樣的。
是否可以避免女性視角的局限性?
當然可以!文學史上自然也有以女性視角寫出巨著的,《簡·愛》便是這樣一部巨著,作者夏洛蒂·勃朗特以一位女子的成長經(jīng)歷特別是戀愛經(jīng)歷為主線,塑造出了一位敢于反抗,敢于爭取自由平等地位的女性人物形象。她描寫的也是女性,她也是女性視角,但她并沒有拘泥于女性狹小的世界,而是熱情謳歌贊美獨立的女性形象,讓其中的女性人生無限的被拉長延伸,描繪出了一個女性的大寫的人生,由此成為巨著。
當然,這里并不是說小人物的世界是沒有價值的,小人物的世界決不應被忽視,恰恰,文學需要這樣的關(guān)照與發(fā)掘?!栋俸匣ā吩谶@一方面做出了極大的貢獻,這是《百合花》應得到的贊頌。
究竟應該以怎樣的姿態(tài)去看待“女性視角”的作品呢?
我認為,女性視角的確應該被發(fā)現(xiàn),應該被重視,應該被推崇,但被發(fā)現(xiàn)被重視被推崇的,應該是更為完備的“女性視角”。它可以以“小細膩”窺見“大情懷”;可以用女性獨特的視角去關(guān)照這個世界;它既能“俯下身”也能“向遠望”。它規(guī)避了“女性視角”的局限性,變“廢”為寶,使作品更加具有其獨特的魅力與優(yōu)勢。
現(xiàn)如今,“母性書”“父性書”都存在于我們的社會中,這無疑是可喜的。我們應允許和鼓勵其存在以實現(xiàn)文學的多樣化,由此推動文學的良性多元發(fā)展。
綜上所述,女性視角在本文中并沒有成為“絆腳石”,或許它有不足的地方,但它仍是本文的一大亮點,而這篇文章也仍然是文學洪流中一朵瑰麗的浪花。當人們看慣了戰(zhàn)爭的宏大和殘酷之后,你仍然可以在這篇文章中找到最后的那一絲溫情。
作者:劉若凡
公眾號:三十六攝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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