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聽了恐怖故事(2)
孩子聽了恐怖故事
孩子聽了恐怖故事篇三
大三的時候,學(xué)校宿舍作了一點點變動,我們宿舍原本空一床位,所以搬進來一個湖南的同學(xué)。這位同學(xué)的肚子里裝滿了離奇古怪的故事,但是他有一個奇怪的習(xí)慣,無論其他同學(xué)怎么央求,他都要等待時鐘的三個指針疊在一起——也就是0:00的時候才開始講述。
用他的話來說,這些故事都住在午夜零點,別的時候是不會出來的。
他搬進宿舍的第一個晚上講的第一個故事,便將我深深吸引,之后每每想起,身上還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頭個晚上是他主動講給我們聽的。當(dāng)鐘表的三個指針疊在一起的時候,他開口了:“你們聽說過箢箕嗎?”
我們搖頭。
他呵呵一笑,神秘兮兮的說:“那我給你們講一個有關(guān)箢箕的故事吧。”他的故事開始了,伴隨著墻上鐘表嘀嗒嘀嗒聲……
自從上大學(xué)后,我很少回家了。因為家在湖南,學(xué)校在遼寧,兩地相隔半個中國的距離,并且學(xué)校在這個比較偏僻的小城市,來來去去要不停的搗車真的很麻煩。因此除了過年,我是從來不回去的,暑假時家里熱得要命,而遼寧相對來說天氣好很多,所以即使暑假有兩個月的假期我也是不肯回去的。(一個云南的同學(xué)插言道:“我也是。”)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很少有機會去我爺爺家看望六七十歲的他。我小時候有很幾年的時間呆在爺爺家,可以說是在爺爺家長大的。這里要說一下我們那個地方的稱呼習(xí)慣。我們那一帶沒有叫“外公”的習(xí)慣,而我真正的爺爺早在我父親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現(xiàn)在還活著的爺爺用書面的語言應(yīng)該叫“外公”。我們那一帶的小孩子都管“外公”叫“爺爺”。
我跟我爺爺?shù)母星槭呛苌畹?,我媽媽是他的長女,我是他第一個孫子,所以他特別喜歡我。并且媽媽和舅舅的年齡差距有二十歲,短時間里不可能出現(xiàn)其他的孫子跟我爭寵。我小時候在爺爺家住的時候,他不管干什么事都要把我?guī)г谝黄?。收割的時候把我放在田坎上,看牛的時候把我放在牛背上,燒飯的時候把我放在漆黑的炤上,一刻也舍不得我離開。
我上大學(xué)之前,每個星期都要去一趟爺爺家。也許因為是連續(xù)的看見爺爺,所以不覺得他在慢慢變老。但是這次時隔一年我從學(xué)?;厝ィ倏吹綘敔?shù)臅r候大吃一驚,以為他在一天的時間里衰老了許多,頓時心里生出許多的悲傷。
爺爺剃了個光頭,臉上的皺紋厚厚的堆積起來,像枯了的松樹皮。走路也沒有原來那么穩(wěn)當(dāng),身子骨瘦了許多,手捏白沙煙的時候還不停的抖。只有那個笑容還是記憶里那樣令人溫暖。
我從遼寧回來的第二天便跟著媽媽去看爺爺。來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正有鄰里一個人找爺爺有事,說是家里的一只老母雞走失了,一連兩個晚上沒有回籠,昨天找了一天也沒有看到影子,麻煩爺爺給他掐個時,算算那只老母雞是被人家宰殺了,還是跑到別的地方去了。爺爺抬起枯得像松樹皮的手指掐了掐,又想了一陣,說:“你從這里出發(fā),順著這條道筆直向南面走,應(yīng)該就可以找到它了。它還活著呢。”
那人連連感謝,掏出煙敬給爺爺。這時我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爺爺渾濁的眼睛發(fā)出光芒來,欣喜的說:“哎呀,我的乖外孫回來啦,大學(xué)生回來看爺爺啦!哈哈哈哈……”頓時我回憶起原來每次來爺爺家的情景,并且想起跟他一起去捉鬼的往事來,心里不禁感慨萬千,爺爺老了,再也不能帶我一起去捉鬼了。
記得十幾年前,第一個來找爺爺捉鬼的是住在畫眉水庫那邊的馬岳魁。馬岳魁是殺豬的屠夫。我得介紹一下爺爺住的周邊環(huán)境。從東邊的水庫順著老河走到西邊的落馬橋都是屬于畫眉村的地盤,這里的人都共一個姓--姓馬,外來的媳婦除外。這一帶的人都在馬屠夫這里買肉,都知道馬屠夫一連死了三個兒子,都是出生不到一個月就無緣無故死了。
馬屠夫以為媳婦的身體哪里出了毛病,帶著媳婦去各地的大醫(yī)院去了無數(shù)次,檢查了無數(shù)次,都檢查不出問題。于是眾說紛紜,有的人說馬屠夫殺生太多,血腥太重,剛出生的兒子扛不住家里的血腥氣,所以早逝了??墒邱R屠夫說,天底下這么多殺豬的屠夫,為何別人不絕種偏偏要我馬屠夫絕種?別人想想也是,就啞口無言了。有的人說馬屠夫的房子風(fēng)水不好,房子靠大水庫太近,可能沖煞了哪方神鬼。馬屠夫說,我奶奶生了我父親,我娘老子又生了我,都是住在這個屋子里,怎么我活得好好的?別人又被問住了。
我爺爺悄悄的告訴他,恐怕是沖撞了箢箕鬼。馬屠夫也不相信。
可是這次,馬屠夫半夜提著一竄豬腸子和一掛豬肺來了,請求爺爺幫忙。馬屠夫來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睡下了,我也正在夢鄉(xiāng)里。馬屠夫把爺爺家的木門敲得山響,大喊:“岳云哥快起來救我!”我爺爺叫馬岳云,跟馬屠夫是行上的親戚,雖然我爺爺比他大二十多歲,可是都是“岳”字輩,所以馬屠夫叫我爺爺作“岳云哥”。
爺爺披衣起來開門,我也被吵醒了。我聽見他們竊竊的交談,由于當(dāng)時夜里很靜,所以他們的對話被我無一遺漏的聽到了。
馬屠夫喘著粗氣,說:“岳云哥要救我啊!”
爺爺問:“怎么啦?這半夜漆黑的跑來干嘛?有事明天早上來也說得清嘛。”爺爺一邊說一邊把馬屠夫讓進家里,端椅子坐了。
馬屠夫把帶來的豬腸子和豬肺往桌上一扔,說:“這點小意思你收下。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爺爺問:“什么忙都不知道,我怎么幫你?”
于是,馬屠夫壓低聲音說:“我今天撞鬼了……”
爺爺一驚,連忙起身去掩門,腳步在屋子里沙沙響都被隔壁房間里沒有睡覺的我聽得一清二楚。我被馬屠夫的話吸引,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他們的談話,聽到后來撐在床上的手不住的顫。
馬屠夫聲音微微顫抖的說:“我今天賣肉賣到很晚才回來,路上經(jīng)過化鬼窩時聽到有人在山坳談話。我心想不對呀,這么晚了還有誰在荒山野嶺談話啊?并且是在這個白天都幾乎沒有人愿意來的地方?”
我聽到茶盅叮叮咚咚的碰撞聲,接著聽到水聲響,料想應(yīng)該是爺爺在給馬屠夫倒茶。爺爺說:“是啊?;砀C埋了許多夭折的小孩子,是忌諱很多的地方,除了村里幾個年紀(jì)輕輕膽子大的人,別的人白天要經(jīng)過那里都繞著走呢。”
馬屠夫接著說:“我也這么想呢,我平時也是不怕鬼不信鬼的。我心里很好奇,于是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聽他們說什么。不聽就算了,一聽,一聽就嚇我一跳!”
爺爺細聲問:“怎么嚇你一跳了?”
馬屠夫神秘兮兮的說:“我聽到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爺爺和馬屠夫都停頓了片刻。夜死靜死靜的,我抬頭看窗外的月亮,蒼白如紙。
馬屠夫咕嘟喝了一口茶,又說:“那個女孩的聲音說,馬屠夫的媳婦又懷孕了,你又要去害他嗎?我一聽他們說的是我,更加奇怪,蹲在石頭后面接著聽。那個男孩的聲音說,當(dāng)然要害他。女孩的聲音說,你要怎么害他?男孩的聲音笑了幾聲,聲音很難聽,像砂布擦椅子嗤嗤響,令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住的打冷戰(zhàn)。男孩的聲音說,我要他有得生沒得養(yǎng)。”
爺爺也驚訝道:“怎么有得生沒得養(yǎng)啊?”
馬屠夫說:“那個女孩的聲音也這么問。那個男孩的聲音就說,我要投胎到那個女的肚子里,在生下后第七天晚上十二點死掉,然后來跟你玩。如果她又生,我又這樣。讓他有一個兒子死一個兒子。后來他們約好了等我媳婦生的孩子死后再到這個化鬼窩來相約。”
爺爺口里嘶嘶的吸氣。我在隔壁寒毛立起,覺得被子里冰涼。
“你得救我呀,岳云哥。我媳婦肚子已經(jīng)大了幾個月了,搞不好就快生了。如果再被那個箢箕鬼弄死,我也活著沒有什么意思了。”馬屠夫央求道。
我要跟大家說的是,常山這一帶居民把出生后還沒有斷奶便死去的小孩的鬼魂叫做箢箕鬼。這些小孩的尸體只能用一種叫“箢箕”的挑土用的工具抬出去埋了。用過的箢箕不能再拿回來,就倒扣在小孩的墳上。箢箕鬼的墳?zāi)共豢梢噪S便建在哪座山上,只可集中在某個偏僻的山坳里,這是約定俗成的老規(guī)矩。而那個山坳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化鬼窩”。
村里的長輩說,箢箕鬼的童心還在,又因為許多箢箕鬼埋在一起,它們便經(jīng)常在太陽下山后一起出來玩耍,它們尤其愛玩火。曾經(jīng)有人遠遠看見“化鬼窩”那邊漂浮著數(shù)團鬼火,還聽見不太清晰的咯咯笑聲。第二天,那個人仿佛被煙熏了,不停地流眼淚,兩顆眼珠子比兔子的還要紅,過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恢復(fù)原樣。
爺爺勸馬屠夫說:“你媳婦還沒有生孩子下來,暫時它還害不到你的。今天太晚了,想出辦法來也不能馬上處理。你先回去吧,安心睡個覺。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我們是行上親戚,能不幫你么。不過要對付箢箕鬼,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好了好了,不說這么多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法子再去找你。”說完提起桌上的豬腸子和豬肺要馬屠夫拿回去。馬屠夫又說了許多感激涕零的話,并不收回送來的東西。
爺爺連勸帶推把馬屠夫送出屋,而后關(guān)門睡覺。不過我聽見爺爺在床上翻來覆去,中間又起床喝了一次茶,折騰了不一會天際就開始泛白了,外面的公雞也開始打鳴。我也是一夜不敢合眼,心里即是害怕又是好奇。
外面的公雞才打第一次鳴,最多不過四五點鐘,馬屠夫又一次敲開了爺爺?shù)拈T。
爺爺還在打很響的呼嚕。我兩眼迷蒙的開了門,還沒有等我看清楚是誰,馬屠夫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問:“你爺爺呢?你爺爺起來沒?”
我看馬屠夫是急糊涂了,就是昨晚沒有耽擱瞌睡也沒有誰這么早起來呀。
我說:“爺爺還沒有起來呢。”馬屠夫一進門帶進來一身早上的寒氣,把我凍得抱住胳膊不敢靠近。馬屠夫才三十歲左右,因為工作的原因營養(yǎng)豐富,頭上的短頭發(fā)黑油油的,像是抹了豬油。當(dāng)時正值深秋,外面的霧特別大,馬屠夫的頭上籠罩著厚厚的一層霧水鉆進屋來,乍一看仿佛一夜之間青發(fā)全部變成了白發(fā),嚇我一跳。
馬屠夫抱歉的笑笑,又緊張的問:“你爺爺呢?快叫他起來,我有緊要事找他。”
爺爺在里屋聽到馬屠夫的聲音,高聲道:“怎么了,馬屠夫?”
“出大事了。岳云哥,出大事了。”馬屠夫似乎很冷,牙齒敲得咯咯響。
“什么事?”爺爺?shù)故呛芾潇o。他們倆就這樣隔著一塊門板說話,好像古代的大官召見平名百姓。
“真是奇了怪了!”馬屠夫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又用鞋底擦干,說,“我媳婦生了!”
生了是好事呀。”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這個時候生??隙ㄓ质求罨碓诟愎怼T涝聘缒阏f是不?”馬屠夫跺著腳說。
里屋一陣子沒有說話。
“岳云哥你倒是說句話呀。”馬屠夫著急道。
里屋的門打開了,爺爺披著衣服出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媳婦這個時候生了?”
“岳云哥,這個事情我可能騙你嗎?”馬屠夫一把抓住爺爺?shù)氖帧D菚r候爺爺?shù)氖诌€沒有枯成松樹皮,但是有很多老繭,握你的手時能捏得你生疼。本來是一雙典型的厚實農(nóng)民的勞動的手,可是偏偏能掐會算,比一般的算命的道士還要厲害。只要報準(zhǔn)了孩子出生的時辰,他那雙手能算出孩子的來世今生,甚至孩子出生時候是頭先出來還是腳先出來,是仰著出來還是俯著出來。
我出生的那天,爸爸到爺爺家放鞭炮告喜,爺爺要了我的出生時辰,掐指一算,說,你快回去看看孩子,他的左手是不是朝側(cè)面翻著。我爸爸說,一時太高興了,沒來得及看。爺爺將我爸爸推出門,說,你快回去,看看孩子的手是不是生得不順利,如果是的我就要賜符保護他。爸爸回家一看,我的手果然朝側(cè)面翻著,掌心反著摸不到前胸。后來爺爺用很古怪的方法治好了我的手,這個以后有機會再說。
馬屠夫說:“我昨晚從你這里回去,還沒有走到家門口,蘭蘭就從屋里出來。她見了我就責(zé)怪我,說,你媳婦都生了還不見到你的鬼影,要我快去找兩塊尿布把孩子抱起來。我還以為蘭蘭騙我呢,跑進屋一看,果然已經(jīng)生了。鄰里幾個婦女正幫忙,亂成一團。我當(dāng)時就傻了,哪有這么碰巧的事!”
“可不是!”爺爺說。
“岳云哥,你給我出個主意呀。我都要急死了,如果七天內(nèi)不解決好,恐怕我的這個兒子仍然保不住了。”馬屠夫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爺爺連忙扶起他,聲音沙啞的說:“看來我們得下恨手了。它是要逼得你沒有辦法,你也只能用最惡毒的方法回報它。”
馬屠夫哭著腔調(diào)連忙問:“別看平常的牛老實,要是老虎動了它的牛仔,它也會用牛角跟老虎斗呢。如果它真要我的兒子的命,我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爺爺點點頭,向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交代。馬屠夫都用心記下。
剛好那幾天奶奶不在家(也就是“外婆”),她去了姨奶奶家小住。而兩個舅舅都在學(xué)校住校,平常家里就我和爺爺兩人。我聽爺爺說晚上要出去捉鬼,便吵著鬧著要跟著一起去。爺爺不同意。我千說萬說一個人在家里更加害怕,如果碰到鬼了沒有人保護我,還不如跟著爺爺,即使鬼要害我,還有爺爺保護呢,有爺爺在我就不怕。爺爺被我奉承得笑了,只好點頭答應(yīng)。爺爺反過來安慰我:“一同去的還有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不用害怕的。”
天將晚,馬屠夫帶來七八個同村的膽大漢子,人人手上系一根血紅的粗布條。爺爺自己也系了一根,又給我系了一根。大家一起準(zhǔn)備吃晚飯,桌上有酒有肉,都是馬屠夫帶來的。我也圍在旁邊,胃口大開,可是桌上沒有筷子,于是主動請纓:“我去拿筷子來。”
爺爺說:“不要拿筷子,大家把手洗干凈了用手吃。”
我迷惑道:“怎么不用筷子呢?”
馬屠夫向我解釋道:“你爺爺說的是對的。我們不能用魂靈用過的東西,不然對付箢箕鬼的時候要出麻煩。”
我一想,筷子確實是魂靈用過的。以我們那邊的習(xí)俗,每年過年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總要多放幾雙筷子,媽媽說那是留給死去的長輩用的,是祭祀祖先的。那情形就像廟里和尚給菩薩供奉一碗扣肉或者一碗白米。這造成我過年吃飯的時候不專心,偷偷瞥一眼放著空筷子的地方,總覺得那里有看不見的人坐著同我一起吃飯夾菜。有時我伸出筷子夾菜要小心翼翼的,生怕?lián)屃怂鼈円缘摹?/p>
那幾個壯漢也不客氣,挽起袖子在碗里抓肉放進嘴里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我頓時受了氣氛的感染,覺得去捉鬼是很壯烈的事情,像革命烈士在敵人的鍘刀前寧死不屈。我自夸我這么小就很勇敢真是了不起,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要跟他們一起將害人的鬼捉拿歸案。我興奮的挽起袖子,將手伸進油膩的大碗里,心想可惜我不會喝酒,要不喝點壯膽也好。
飯菜吃完,馬屠夫給每人發(fā)了一把嶄新的鋤頭,鋤頭把上也系了血紅的粗布條,和手上的一樣,但是我沒有。“你在旁邊看看就可以了。”馬屠夫說,“小孩子練練膽子也好,堂堂男子漢天不怕地不怕,以后一定會前途無量的。”我知道他這話是奉承爺爺?shù)模贿^我不介意。
爺爺扯了一塊四方的黃紙,上面用毛筆寫了扭扭歪歪的符號,像變了形的彈簧。我看不懂。爺爺用手粘了喝剩的酒往黃紙上面彈灑,然后說:“都準(zhǔn)備好了吧,一起出發(fā)吧。”
外面的月光依然寒冷肅靜,偶爾聽見遠處樹上的貓頭鷹叫。
我們從村里狹窄的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空隙穿行出來,順著老河走了一段,又越過幾條田坎穿過一座光禿禿的小山,便來到了化鬼窩。這時已經(jīng)是萬家燈火,月亮明亮的照著。村子已經(jīng)遠遠的撇在身后,只清晰聽得哪家的狗不住的吠叫,除此之外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土蟈蟈在聒噪。開始聽得很清楚的貓頭鷹鳴叫現(xiàn)在聽不到了。
爺爺掐指一算,說:“大家快找個地方隱藏,箢箕鬼就要出來了!”
大家一聽,都慌忙找地方隱蔽。我跟爺爺還有馬屠夫躲在原來的那塊大石頭后面,屏氣斂息。其他人有的躲在石頭后面,有的躲在大樹后面,大氣不敢出一聲。
我細細察看化鬼窩的地形。在月亮的悄悄挪移下,地處山坳的化鬼窩顯得異常詭異。許多饅頭一樣的小墳擁擠在一起,墳?zāi)股系幕牟菰谳p風(fēng)中搖擺,似乎墳?zāi)估锩娴娜艘驗檫^度的擁擠而極不舒服的扭動身子。山上的樹木沙沙作響,似乎安撫它們不要亂動。浮云只有在月亮經(jīng)過的地方能看見一塊,浮云緩緩的移動,仿佛地面的風(fēng)也吹動了它們。手上系的紅布條也活了似的亂動,弄得手背癢癢。
突然一個細小如螢火蟲的火焰在一個小墳上緩緩升起,紅彤彤的?;鹧媛兇螅伾查_始轉(zhuǎn)換,由紅色變?yōu)榘导t,又變?yōu)榘咨?,而后白色周圍散發(fā)出詭異的藍色光芒。接著,墳堆的另一處也出現(xiàn)一個螢火蟲大小的火焰,變化的情形和前者相同。兩個火焰漸漸相互靠攏,一個順著風(fēng),這沒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另一個逆著風(fēng),好像有力的作用在后面推。
我害怕的看看爺爺,爺爺?shù)哪樕珓傄?,眼睛死死盯住墳堆上的火焰,像一支待發(fā)的箭。而馬屠夫的手已經(jīng)在劇烈的戰(zhàn)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仇恨,只等爺爺?shù)囊宦暳钕?。其他人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這時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出現(xiàn):“你不是要等七天再來的么?”
男聲音回答:“那個馬屠夫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行為不像以往??赡馨l(fā)現(xiàn)了我的打算,所以我早早的來了。”
話說出的同時,兩個火焰分別變化成一男一女的小孩模樣。小男孩的正面對著我,所以我能看清他的面容。他的枯黃頭發(fā)長及肩,在微風(fēng)下亂舞。眉毛短而粗,像是用蠟筆粗略畫成。臉色煞白,嘴唇卻是朱紅,穿著過于粗大的紅色外衣,上衣蓋到了膝蓋,膝蓋以下隱沒在荒草里。整個人看起來像死后放在棺材里的尸體,煞是嚇人。
小女孩背對著我,只看見一對直立的山羊小辮,穿著灰白的連衣裙。但是耳朵尖聳,仿佛蝙蝠的耳朵。
這時,爺爺大喊一聲咒語:“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甩手將畫了符灑了酒的黃紙擲出。黃紙如離弦的箭直射那小男孩。隨即,躲藏在各個暗處的人撲出來,將那小男孩按住。那個小女孩見勢不妙,立即幻化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撲在小女孩身上的幾個人被火燒的齜牙咧嘴,大聲叫娘。小男孩被爺爺?shù)狞S紙符鎮(zhèn)住,變化不得,只是“嗷嗷”的嚎叫,如過年要宰殺的豬叫。
“打它的腦袋!”爺爺大聲吆喝。
“抓都抓它不住,怎么打!”一個漢子抱怨道。七八個人按住小男孩,但是小男孩不停的掙扎,力氣非常大,兩個人被他踢倒,其他人也出了一身的臭汗。
“不打它腦袋就制服不了它!”爺爺粗聲喊道。
幾個人連忙舉起鋤頭砸向小男孩的腦袋,幾滴血濺在我的身上,感覺燙的很,像剛剛燒開的水,還有一點魚腥味。爺爺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粘在小男孩額頭的黃紙符,一刻也不敢松開。我愣愣的站在旁邊,它像豬叫的聲音使我渾身不自在。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變得亮起來,漸漸的如同白晝。我們都圍著小男孩沒有注意這些。小男孩終于掙扎了兩下不動了。我們吁了一口氣,正要坐下,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被藍色火焰包圍了。十幾團鬼火忽閃忽閃,將我們包圍在中間。我們都嚇呆了,只有爺爺及時的說:“大家都把紅布條亮出來。那上面有女人的經(jīng)血,避邪的。”
大家立即擼起袖子,將手腕上的紅布條亮出來。果然,鬼火不再靠近我們,但是它們也不肯離開。它們是來救同伴的,但是對我們手上的紅布條也沒有辦法。我們就這樣僵持著。馬屠夫的臉嚇得變了形,在藍色的火光照耀下甚是恐怖,我看了一眼馬上不敢再看,仿佛他才是可怕的鬼。
爺爺放低聲音對那些鬼火說話:“各位小朋友,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馬屠夫的媳婦都生了很幾胎了,可是沒有留住一個孩子。再這樣下去,他媳婦的心情和身子都受不了的。”
那些鬼火在風(fēng)中左右搖擺,似乎在聽爺爺跟他們講道理。
爺爺接著慈祥的說:“你們想想,你們的去世也給你們的父母造成了多少傷痛啊。哪個父母不喜愛自己的孩子?你們的意外夭折也是他們都不愿意看到的。”
這時風(fēng)發(fā)出奇異的怪叫,聽起來像出生的嬰兒哭聲,但是聲音很低。馬屠夫悄悄的對其他目瞪口呆的漢子說:“看來它們還真聽人勸呢。”
但是它們還是不離開,我們也不敢有大的動作,腳蹲酸了要挪動位置都是小心翼翼,生怕驚動它們。
爺爺接著耐心的,像平時教導(dǎo)我一樣用長輩的溫和而不可抗拒的聲音說:“我知道你們在這里沒有人來燒紙燒香放鞭炮,但是你們的父母不是不想你們,只是看到你們會更加心疼。不是不想來看你們,而是不忍心看到你們。但是我答應(yīng)你們,以后我會叫你們的父母常來看你們的,給你們的墳?zāi)垢罨牟?,在你們的墳?zāi)骨皵[上水果,點上香。好嗎?”
爺爺環(huán)顧四周,用理解的語氣說:“你看,這里到處是荒草,也沒有任何的祭品,難怪你們要鬧呢。但是你們害人就有人來嗎?他們只會更加討厭你們。你們回去吧,我和這里的各位叔叔伯伯保證,明天這里就會沒有荒草,就會送來祭品給你們享用。”
爺爺聲情并茂,不時的嘆息,講的話合情合理也揪心。
鬼火靜靜的聽爺爺?shù)脑?,似乎還在猶豫,不知道要不要相信爺爺說的話。但是它們的火焰沒有先前那么強烈了,似乎態(tài)度柔和了許多。
爺爺又說:“你的這個伙伴,它害了馬屠夫很幾次了,我們報復(fù)它也是理所當(dāng)然。但是我們辦好后馬屠夫還是會好好待它。它是馬屠夫的第一個兒子,埋葬它后馬屠夫沒有再來看它,這是他的錯,馬屠夫以后也會常來看它的。”馬屠夫連忙點頭表示同意爺爺?shù)脑挕?/p>
鬼火這才慢慢熄滅。四周重新只剩一點點淡淡的月光。剛才一直蹲著不敢動的人都站起來活動筋骨,都夸爺爺剛剛說的話真是服人心,不,是服鬼心。
爺爺問馬屠夫:“你的第一個兒子原來埋在哪?”馬屠夫不好意思的干笑,指出一個荒草淹沒的墳?zāi)埂?/p>
爺爺吩咐大家將那小墳?zāi)雇陂_,抬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木盒子打開,里面空無一物。我驚訝的問:“怎么沒有尸體?”爺爺說:“剛剛打死的就是。”
大家要把腦袋破裂的小男孩放進木盒子,爺爺阻止道:“不能再用這個裝他了,把他頭朝下腳對天埋好。”馬屠夫問道:“倒著埋?不放到棺材里行嗎?”
爺爺說:“只有這樣他才不會來害你。”馬屠夫問:“為什么要這樣?”
爺爺說:“古書上這么說的,你要問我為什么,我也不知道。”
爺爺說的話不假。我聽媽媽說過,爺爺年輕的時候就喜歡看一本殘破的古書。那書不知道爺爺從哪里弄來的,媽媽也曾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找到那本殘破的古書來研究,還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書。因為書沒有封面,里面的字很雜很亂,像小學(xué)生的計算本。后來我也問過爺爺有沒有那本書,爺爺說有。我欣喜的向他討要,想自己也學(xué)點捉鬼的技巧。爺爺去衣柜翻了半天,終于找到一本書給我看。我一看,原來是《周易》,我懷疑爺爺騙我。爺爺卻肯定的說就是這本。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不知道爺爺有沒有騙我。后來很多次捉鬼的時候,我不明白他的行為詢問,他總是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古書上就是這么寫的。”
我真是拿這樣詭異的爺爺沒有辦法。
大家按照他的吩咐,將小男孩頭朝下放在坑里,用系著紅布條的鋤頭挖土將他掩蓋。風(fēng)變得寒冷,寒氣穿過衣服,冰涼涼的貼著皮膚。
我凍得瑟瑟發(fā)抖,很想快點回去鉆到暖和的被窩里去。我問爺爺:“這就差不多了吧,我們快點回去吧。”
爺爺說:“今晚也只能這樣了,但是這個事情還不算完。這個箢箕鬼的怨氣大的很,害死了馬屠夫幾個兒子了,這次它也不會輕易就放過的。”
我寒毛豎起,心想完了,今晚不應(yīng)該跟著爺爺來這里捉鬼的。如果它記住了我的樣子,以后晚上來找我報復(fù)可怎么辦?在爺爺旁邊還好,如果爺爺不在的時候,它來找我怎么辦?這樣一想,我更加害怕,求助的看著爺爺說:“那怎么辦?怎么才算完?”
爺爺說:“對鬼要硬的軟的都來,要安撫它,也要讓它知道我們的厲害。讓它即沒有怨氣,又不敢再來侵犯。”
大家把爺爺交代的都完成了,擦擦汗,都拿詢問的眼神看爺爺。爺爺把滿是老繭的手一揮,說:“今晚就只能這樣了。大家回去睡覺吧。身上的鬼血要在太陽出來之前洗干,不然做什么事都晦氣。洗的時候不要用水,先用雞血洗一遍,再用黃酒擦干凈。聽見沒有?”
大家都點頭。馬屠夫問:“用豬血洗可以嗎?”
爺爺生氣的罵道:“你這個小氣鬼!就知道貪便宜。兒子的墳上也不肯插兩根香,不肯擺兩個水果。說了要用雞血,換人血都不可以!”
回到家里,爺爺從雞籠里捉出一只公雞。雞籠里有四只養(yǎng)了半年的土雞,它們睡得很踏實,爺爺抓住其中一只的時候其他的雞咕咕哼了兩聲,表示對打擾它們的睡眠不滿,然后又閉上眼睛睡了。那只不幸被抓出來的公雞并不知道危險將至,不驚不叫,只是小小的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看,不知道主人為什么這個睡覺的時間把它提出來。
爺爺用細繩捆住公雞的腳,從廚房拿出菜刀,在公雞的脖子上一拉。公雞還沒有叫出聲來喉嚨里的血就噴涌而出,被一個大瓷碗接住。公雞在爺爺?shù)氖掷锊煌5某榇?,雞爪憑空使勁抓了幾下,便軟了下來。爺爺將雞頭反過來包在翅膀里。我不明白爺爺為什么要將雞頭包在公雞自己的翅膀里,好像它在用尖嘴在腋下?lián)习W。
爺爺說:“它正在過山呢。”
我問:“什么過山?”
爺爺說:“它的靈魂過了山我們再燒開水拔毛?,F(xiàn)在它的靈魂還沒有走過山去呢。靈魂走過了山就真正死了。”于是,我又浮想聯(lián)翩,眼前出現(xiàn)一只公雞的靈魂飄飄蕩蕩的走過陰陽分界的山的情景。
爺爺說:“人死了要喝孟婆湯,要過奈何橋。畜生死了也要過山才到陰間。”他一邊說一邊拿著筷子在大瓷碗里攪動,雞血隨著筷子旋轉(zhuǎn)成漩渦。“過來。”爺爺向我招手。
我走過去,爺爺撕下一塊抹布,蘸了雞血涂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上有黑色的血跡,是箢箕鬼的鬼血。爺爺在涂了雞血的地方用力的揉捏,要把鬼血搓下來,弄得我骨頭疼,幾乎掉下眼淚。爺爺說:“忍一下啊!如果不把它洗干凈,你就會變呆變傻,將來成不了大學(xué)生。”我現(xiàn)在能好好的上大學(xué),還要感謝爺爺那雙曾經(jīng)力氣大到可以擰斷扁擔(dān)的手。
而他自己的手上的鬼血沒有洗干凈,以致后來他的手靜脈冒起,并且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點煙的時候有點哆嗦。
當(dāng)時我抬起另一只手,聞了聞濺落在手上的鬼血,比狗屎還要臭。我連打了三個噴嚏。爺爺笑了,說:“屎臭三分香,人臭無抵擋。”那鬼血確實比大糞還要臭。
用雞血洗了,又找來出去時沒有喝完的酒,再在手臂上擦了一陣,終于沒有臭味了。爺爺打了個呵欠說:“去睡吧,明天還有事呢。那箢箕鬼還要處理呢。”
那個晚上我沒有睡好,夢里還隱隱約約聞到鬼血的臭味,總擔(dān)心剛才沒有洗干凈。夜間幾次醒來,聽見爺爺在隔壁的木床上打響呼嚕,墻角的蟈蟈給他伴奏。那個第一次捉鬼的夜晚到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自從爺爺不再捉鬼后,我再也沒有聽到爺爺睡覺打呼嚕。
第二天爺爺叫我去化鬼窩的時候,我還懶在床上不愿意起來。我迷迷糊糊的聽見爺爺?shù)暮魡?,懶懶的回答了繼續(xù)睡覺。爺爺把冰涼的手伸進我的被窩,在我的胳肢窩一捏,一陣被電擊的麻酥酥的感覺傳遍全身,頓時我的睡意全消。
爺爺笑瞇瞇的看著驚奇的我,說:“你的魂魄昨晚可能出了竅,見了那些箢箕鬼逗起了玩心,所以早上起不來。”
我一驚,問:“我的魂魄走了嗎?”
爺爺說:“剛被我一捏就回來啦?;钪娜说男呐K可以牽住魂魄,心一死人的魂魄就會散了。你還小,魂魄也愛玩,難免有時候心也守不住魂魄。”
我說:“爺爺你怎么知道的?”
爺爺說:“你是不是能聽見我說話,還能回答,就是身子動不了?”
我點頭,剛才確實是這樣。
爺爺笑著說:“這就對了。好了,起來吧,你還要幫我拿東西呢。”爺爺笑的時候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起,笑容就分散在溝溝壑壑的皺紋里,讓人覺得很舒服。
我們馬馬虎虎咽了幾口飯就出發(fā)。爺爺提了一小袋白米,肩上扛了一把開山斧。我?guī)蜖敔敱Я艘话阎褡?。就這樣我們爺孫倆踏著霧水走向化鬼窩。
那天的霧很濃,伸手抓一把能捏出水來。能見度也不好,頂多能看到五米開外的東西,仿佛我們走在米湯里。腳下的路的兩頭都被濃濃的霧掩蓋,有種走在電視里播放的冥界的感覺。
沿著昨晚走過的路來到化鬼窩,一片可怕的寂靜。小小的墳?zāi)瓜褚粋€個被窩蓋著睡熟的人,只是被窩里的人僵硬的一動不動。我選著墳?zāi)古c墳?zāi)怪g的排水小溝走,不敢踏到墳?zāi)沟倪呇?,生怕驚醒了它們。
爺爺打開白米袋子,手抓了一把白米往空中一揚,口中喊出:“嘿咻!”我記得這里的死人出葬前也有法師抓一把白米往漆黑發(fā)亮的一頭大一頭小的棺材上撒。估計那是安慰亡靈的方式,我學(xué)著爺爺?shù)臉幼舆吅斑吶雒?。把袋子里的米撒完,爺爺用開山斧將我?guī)淼闹褡涌硵?,削成釘子的模樣?/p>
馬屠夫?qū)擂蔚男π?,搓著手不敢回言?/p>
大家把馬屠夫當(dāng)笑話說了一通,收拾東西一起往回走。四周寂靜,我不敢走在旁邊,拼命往人中間擠,連回頭看一看化鬼窩的勇氣都沒有。爺爺一聲不吭。其他幾個漢子大聲的說話,裝出自己不怕的模樣,其實他們比誰都怕,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沒有人認真說也沒有認真聽。剛才的鬼火包圍的一幕還在心頭懸著。
我看見爺爺兀自掐了掐手指,口里說著含糊不清的話。我正要問時,他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亮仔,你明天再陪我到這里來一趟。”
我一聽,連忙搖頭,卻好奇的問:“來干什么?”
爺爺說:“我得還來做點重要的事。雖然它的頭打破了,也是倒著埋的,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明天還要來做點法事,把它釘死。”
馬屠夫和其他幾個人聽到,急切的問:“我們不用再做其他的了吧?”
爺爺說:“你們洗掉鬼血就好了。后面的事都交給我吧。但是馬屠夫……”
馬屠夫連忙回答:“在呢在呢,有什么事?只要您交代我馬上做。”
爺爺說:“有是有事,但是不是馬上做的。”于是,爺爺這般這般給馬屠夫交代,要他如此如此做。馬屠夫不住的點頭。其他人聽了也覺得有理。
沿途回來,遠處的貓頭鷹還在叫。月亮被一片云遮住了,但是月光從云的邊沿透出來。大家都散了,只有我和爺爺踏著淡淡的影子走回家。我不住嘴的跟爺爺說話,生怕安靜下來。一安靜下來,就覺得背后有什么跟著。
我問爺爺那個箢箕鬼為什么要害馬屠夫。
爺爺告訴我,那是馬屠夫的第一個死去的兒子。那個兒子是患病死的,不像后面幾個死去的兒子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那個兒子死后,馬屠夫把他埋在化鬼窩以后再也沒有去看過他。馬屠夫的第一個兒子死后,他媳婦不久又生了一胎,馬屠夫就特別溺愛來之不易的第二個兒子,甚至去肉攤賣肉都抱著。也許是某次抱著兒子經(jīng)過化鬼窩去肉攤的時候被他的第一個兒子看見了,于是第一個兒子覺得對他不公平,起了害人的心思,一連害死了馬屠夫的三個兒子。但是馬屠夫不信邪,直到他親耳聽到兩個箢箕鬼的談話。
我倒有些同情那個箢箕鬼來,但是一想起它的樣子不敢閉上眼睛,生怕一睜開眼睛它就出現(xiàn)在面前。
爺爺對著昨晚埋了那個箢箕鬼的墳?zāi)拐f了聲:“對不住了。”便將十幾個竹釘圍著墳?zāi)共迳?,再用開山斧一一敲進泥土里。爺爺邊敲竹釘邊和箢箕鬼聊天似的說話:“不要怪我們狠心,只有釘住你不讓你出來了,馬屠夫的兒子才安全。你要有意見也沒有辦法,發(fā)脾氣還不如好好保佑他的兒子健康成長。等他的兒子到了十二歲過關(guān)的年齡,我們再來把這些竹釘抽走,讓你好好的去投胎做人。”
原來爺爺要將箢箕鬼釘死,不讓它再出來害人。就在爺爺釘最后一個竹釘?shù)臅r候,突然起了一陣怪風(fēng),風(fēng)在墳?zāi)沟闹車P旋,發(fā)出呼呼聲,像急促的喘氣聲。墳?zāi)股鲜切峦?,沒有草,但是四周的荒草被這陣怪風(fēng)驚動,毫無規(guī)則的涌動,我和爺爺就仿佛站在枯黃色的波濤上。
爺爺使勁敲最后一個竹釘,但是開山斧敲下去,竹釘反而升起來些,好像泥土下面有一股怪異的力量將竹釘頂起來,奮力抵抗竹釘?shù)慕d。
“媽的,它開始作怪了。亮仔,快過來幫爺爺。”爺爺緊張的說。
我驚異的問:“剛剛不還沒有事么,怎么突然這樣了?”
爺爺說:“前面的竹釘還沒有形成完整的陣勢,它沒有發(fā)覺。這最后的竹釘一釘下去整個陣勢就開始形成禁錮了,它就會有知覺。它在下面抵抗我的竹釘呢。”
我扶著竹釘,讓它垂直于地面,爺爺好使出最大的力量敲打竹釘。
可還是不行。爺爺敲下去一點,準(zhǔn)備再敲第二下的時候,那個竹釘拼命往上竄,我的手根本按不住它。怪風(fēng)仍在我們的周圍呼叫,似乎要嚇走這兩個禁錮它的人。也許是昨晚感受了爺爺?shù)膮柡?,怪風(fēng)只是在一旁發(fā)出怪叫,并不靠近我們。
我突然靈光一閃說:“爺爺,這樣下去敲到晚上也不能敲進。我們換個方法吧。”
爺爺有些體力不支,上氣不接下氣的問:“你能想出什么辦法?”
我說:“最后一個竹釘才有禁錮作用,前面的竹釘暫時它感覺不到,對嗎?”
爺爺費力的說:“是。”
我說:“那我先拔出一個竹釘,然后我們一齊敲。這樣它就分不清哪個是最后一個竹釘啦!”我為我的想法高興,就像上課回答了一個老師提出的難題一樣高興。
爺爺叉著腰調(diào)節(jié)呼吸,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
于是我在墳?zāi)沟牧硪贿呝M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一根竹釘,然后在墳?zāi)沟呐赃呎业揭粔K大的云母石,等待爺爺?shù)闹甘尽敔斚蛭尹c點頭,我就看著爺爺?shù)拈_山斧一齊敲下云母石。
沒想到這招果然管用,很輕易兩個竹釘都敲進了泥土里。我和爺爺同時敲最后一下的時候,怪風(fēng)突然弱了下來,銷聲匿跡?;牟蒽o止下來,安安靜靜的守護在墳?zāi)沟呐赃叀?/p>
爺爺說:“我這個外孫真聰明啊,以后再捉鬼就帶著你啦?;蛟S你的怪點子還能幫到我不少呢。這次看你的膽子也不小,不怕鬼。鬼就是這樣,你越怕它它就越欺負你。”就是這次我的靈光一閃,使?fàn)敔攲ξ伊硌巯嗫?,不再把我?dāng)作懦弱膽小的外孫,而是把我當(dāng)作他捉鬼的小助手了。爺爺?shù)倪@個轉(zhuǎn)變使我說不出的高興,剛才的一個小聰明也使我充滿自信。
說是這么說,可是我仍然對鬼有著天然的敬畏之心。
爺爺放下開山斧,圍著墳?zāi)棺吡藘扇Γ炜粗襻數(shù)奈恢?。我站在一旁看爺爺在濃濃的霧里一絲不茍的樣子,心里閃現(xiàn)一個奇異的想法,爺爺現(xiàn)在就像在仙境里走動的神仙,濃霧更是襯托了這個氛圍。此時看著他少了一些溫和,多了一份不可褻瀆的神圣。此時的爺爺不是平時對我溺愛的那個睡覺打響呼嚕的農(nóng)民爺爺,而是身染仙氣擁有超常本領(lǐng)的神仙爺爺,跟我們初中學(xué)校旁邊那個小廟里的歪道士有幾分神似。當(dāng)然我說的是神似,不是形似。歪道士住在香山寺,眼睛歪著的,鼻子歪著的,臉也歪著的,走路的時候更是一歪一歪的讓人擔(dān)心他跌倒。歪道士看到我們學(xué)生去廟堂好奇的瞄來瞄去,便伸出臟兮兮的手摸我們的頭,騙我們說他摸過頭的學(xué)生都可以考上大學(xué)。后來我的確如愿以償考上了大學(xué),其他幾個也被摸過頭的伙伴現(xiàn)在失去了聯(lián)系,不知道是不是也上大學(xué)了。
學(xué)校的老師要我們別去歪道士的廟里,說歪道士之所以長相都歪著,是因為鬼氣太重。又說歪道士的廟里藏了許多的鬼,都是他從外面收回來的,白天我們?nèi)チ丝床坏?,那些鬼只有晚上才出來找歪道士要這要那。
在學(xué)生眼里,老師說的話比一般人要可信的多,所以我們再也沒有人敢去那個香山寺玩了?,F(xiàn)在想來,不知道老師說的真話還是故意嚇我們,要我們安心學(xué)習(xí)不瘋玩。
總之,當(dāng)時的感覺真像歪道士附在了爺爺身上。那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我發(fā)誓,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覺得爺爺是另外一個人。
可就是這樣仔細的檢查了兩遍,爺爺還是遺漏了一個細節(jié),這個細節(jié)在當(dāng)時沒有造成什么嚴(yán)重的問題,可是留下了可怕的后患。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來的事情了,后來的事情就留在后來講。就像爺爺對我說起這些鬼的時候顯得很無所謂,他說:“為什么這些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活著的這幾十年里來?為什么這些鬼剛好碰到了看了古書的我?這些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到了時間它自然來了。”他在后來記起今天查了兩遍還是遺漏了細節(jié),還是這樣解釋,說:“這個細節(jié)注定要被遺忘,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聽得夢里懵懂,但是不得不同意爺爺?shù)恼f法,畢竟要解釋也沒有更好的解釋。
爺爺說要走的時候,我還擔(dān)心的問了他,要不要再看看哪里沒有釘好。我這樣問并不是說我早預(yù)料到以后會出問題,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我參與了,箢箕鬼就記得我,我十分害怕它早晚再找到我。爺爺說我膽子大,以后都要帶著我去捉鬼,其實我哪里不怕?我只是裝著不怕罷了??上敔斈艽Ф润罨淼男乃?,勸說鬼火回去,但是不了解我的心思。
回到了家里,我還不厭其煩的問爺爺,要不要再去那里確定一下竹釘是不是保險??梢娢耶?dāng)時確實害怕的很,只是爺爺以為我做事像個閨女一樣細心,說得我不好意思再提。
外面的霧大得離奇,我和爺爺在霧中的時候沒有覺得,回來脫下外衣才發(fā)現(xiàn)外衣濕淋淋的,仿佛淋了一場大雨。一擰就接了一臉盆的水。
霧散去,馬屠夫跟溫暖的陽光一起來到爺爺家。爺爺譏諷他說:“你這人就沒一點忍性,一點屁事就來回的跑。”
馬屠夫握住爺爺?shù)氖指屑げ槐M的說:“岳云哥呀,我得感謝你一輩子。”
爺爺說:“就為昨晚那點小事啊?”然后擺擺手說:“不值得這么感謝。”
馬屠夫拉著爺爺?shù)氖钟昧Φ幕?,說:“我說出來你們不相信。我昨晚一回來我媳婦就告訴我,我離開家里不久,孩子就出現(xiàn)了短暫的窒息,臉色比紙還白,手腳軟得像沒了骨頭。我那沒用的媳婦以為兒子又死了,趴在兒子身上哭得死去活來。等我打死那箢箕鬼回來,我媳婦抱著我哭訴。我兩腿立刻軟了,差點沒暈倒在地上。我和媳婦攙扶著去看兒子時,我那可愛的兒子既然臉色紅潤起來,呼吸也慢慢明顯。我心想肯定是箢箕鬼被制服了,我兒子才死里逃生。”馬屠夫說得滿臉的淚水,哽咽不成聲。
爺爺撫著馬屠夫的背安慰:“只要沒有危險了就好,孩子還在就好。”
我在旁邊也挺自豪,為爺爺?shù)募皶r挽救。
爺爺對馬屠夫說:“到了第七天晚上你要按照我說的去做,萬事就安心啦!”
第七天的晚上,馬屠夫按照爺爺?shù)囊笕チ嘶砀C。那天晚上我和爺爺沒有去陪他,早早的上床睡覺了,但是我半夜的時候被爺爺?shù)囊痪湓挸承选K运チ嘶砀C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根據(jù)后來馬屠夫自己的講述,我得以知道整個不平常的過程。這個過程也許混含了我的個人的想象,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在這里告訴你們整個真實的過程。在后面的故事里遇到類似的情況,我還是會以這樣的方式無一缺失的講述。
馬屠夫出門前,他的兒子突然燒得厲害,嘴唇死了一層皮,皺得像老人。馬屠夫的媳婦拉住他哀求說:“你就先別去拜鬼了吧,把孩子送到醫(yī)院去要緊。他實在燒得太厲害啦,我一輩子都沒有這么燒過。”
馬屠夫看看已經(jīng)迷糊不清的兒子,咬咬牙說:“你用熱毛巾敷敷他的額頭,好好照顧他。我今晚必須去那里,這是岳云哥說的。要不是岳云哥,這個孩子前幾天也就死了。”
馬屠夫的媳婦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送馬屠夫出門。馬屠夫提了個竹籃子踏著蒼茫的夜色出來,走在只剩下抽象的白條的路上,籃子里裝了水果糖果冥紙和香。
他來到第一個兒子的墳?zāi)骨埃畔禄@子,點了香插上,將帶來的水果糖果擺上,就開始一邊燒紙一邊說話了:“兒子啊,爹知道爹對不住你,不應(yīng)該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埋在這荒山冷坳。想想爹也狠心,你病死后我一次也沒有來看你。爹知道錯了,請你不要怨恨爹。”
這時微風(fēng)卷起他燒的紙灰,發(fā)出輕微的空氣流動聲,似乎在回應(yīng)他說的話。
又燃上幾張冥紙,他接著說:“爹知道你是怕爹有了新的兒子,忘記這里還有你。所以處處跟爹作對,不讓爹有新的兒子。爹都不怪你。以后逢年過節(jié)我都會來看你。”
微風(fēng)翻動馬屠夫燒的冥紙,發(fā)出類似小孩哭泣的“嗚嗚嗚”聲。
而在此同時,馬屠夫的媳婦在家里忙的不可開交。兒子的額頭燙手的很,氣息急促,手足不安的亂抓。她聽見衣柜里“習(xí)習(xí)”的響,像是老鼠在里面撥動衣服。她給兒子換了一塊熱毛巾,躡手躡腳的走到衣柜旁邊。她輕輕將手按在衣柜的門把上,突然用力將衣柜門拉開。
衣柜里除了日常用的衣服什么也沒有。馬屠夫的媳婦用兒子額頭上換下來的毛巾擦臉,心里暗說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她在倒熱水泡毛巾的時候,又聽到衣柜里“習(xí)習(xí)”的聲音。她停下手中的動作,側(cè)耳細細的聽了半分鐘。沒有錯!不是幻覺!衣柜里確實有聲音。難道是老鼠爬進了?這個衣柜用了幾年了也沒見老鼠能爬進去呀!
她看看兒子,每當(dāng)衣柜里的聲音比較響時,她的兒子的手足就抖得比剛才要明顯。顯然兒子的病跟衣柜里的聲響有著說不清的聯(lián)系。
她再一次悄悄走到衣柜旁邊,生怕驚跑了衣柜里的東西。她的手抖抖縮縮,額頭和鼻子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心里怕的要命,但是一個母親為了兒子的安全是什么都不畏懼的。如果在平時,她早嚇得躲到馬屠夫的懷抱里去了。可是現(xiàn)在馬屠夫不在家里。
她猛地拉開衣柜,看了看,什么也沒有,用手摸了摸,也沒有摸到異常的東西。“習(xí)習(xí)”的聲音也消失了。她干脆拿來一把椅子坐在衣柜前面,眼睛死死盯住衣柜里面的衣服。她知道只有這樣,她的兒子才會舒服點。就這樣對著暗紅的衣柜,她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天明。
馬屠夫燒完紙,起身準(zhǔn)備回去。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要走,腳底絆到糾結(jié)在一起的荒草,一下失去重心摔倒。
馬屠夫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再抬腳的時候發(fā)現(xiàn)腳被荒草死死纏住,移動不了毫分。一陣風(fēng)吹來,墳頭的香端更加亮了,在黑夜里像凝視發(fā)亮的眼睛。馬屠夫明白了這個兒子的意思,重重嘆口氣,點頭說:“好吧,今晚你挽留我不想我走,我就留下來陪你。”說完一屁股坐下。
他一坐下來,腳下的荒草就自然的散開了,重新在風(fēng)中搖曳。
畢竟夜深了,天氣也比較寒冷。馬屠夫坐了一會兒便渾身發(fā)抖,冷的骨頭嘎嘎響。他打了噴嚏。奇怪了,這個噴嚏一打,頓時感覺身上暖和了不少。馬屠夫自己也覺得奇怪,,以為風(fēng)停了。他一看旁邊的草,果然靜止了,原來風(fēng)真停了。他心里高興,真是感謝老天爺照顧。可是仔細一看稍遠處,那邊的草還像浪水一樣此起彼伏呢。
原來就他這一塊沒有風(fēng)。他覺得不可思議,以為是兒子的墳?zāi)箵踝×孙L(fēng)??墒秋L(fēng)是從自己這邊吹向墳?zāi)沟?。最后他看了看兒子的墳?zāi)梗f:“兒子啊,原來你還心疼爹怕冷哦??次疫@個沒良心的爹哪里對得住你喲……”說完趴在墳頭“嗚嗚”的哭起來。
就在那個晚上,我在爺爺?shù)母舯诜块g突然聽到爺爺說:“馬屠夫呀,你哭什么喲!”我驚訝不已。馬屠夫不是去了化鬼窩燒紙嗎,爺爺怎么在家里叫他不要哭呢?我豎起耳朵想還聽聽爺爺說什么,可是接下來只聽到了爺爺打呼嚕的聲音。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鳥兒叫醒了趴在墳頭睡了一晚的馬屠夫。馬屠夫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家里,馬屠夫的媳婦一看到丈夫回來便再也支撐不住的從椅子上滑落下來。
馬屠夫心急火燎的跑過去扶妻子到床上,又去看額頭還蓋著毛巾的兒子。兒子活蹦亂跳的,在馬屠夫抱起他的時候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奇怪妻子怎么對著衣柜坐了一夜。妻子心驚膽戰(zhàn)的跟他說了昨晚的怪事。他便將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來,一件一件的抖開。當(dāng)他翻到衣柜的最底層的時候,一件小孩子的鮮艷的衣服映入眼簾。他們不可能不記得,這件衣服是生第一個兒子時預(yù)備的小衣服。
在第一個兒子死后,這件衣服就一直遺忘在衣柜的最底層,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但是這件衣服沒有褪色沒有發(fā)霉,還是和剛買來的時候一樣鮮艷,鮮艷得有些刺眼……
他的故事講完了,我們還在一片沉默之中。
過了許久,我才回過神來,詢問道:“講完了?”
他點點頭,“是的。講完了。”
這個故事其實并不是一個單純的離奇故事,在我離開大學(xué)之后的幾年里,這個故事一直提醒著我:做人不能喜新厭舊,特別是情感方面。
我們幾個聽眾迫不及待的要求他再講一個。
他伸手指著墻壁上的鐘表,說:“等到下一次0:00的時候再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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